看着像狗一样匍匐在地上跪舔钱甫的父亲，江慎薇从来没有这么的绝望过。
为什么他就不能相信自己一次？
难道自己的女儿还比不过一个处处看不起他的女婿吗？
围观群众的奚落，同僚的鄙夷，当事人的目光羞辱，像一根根刺一样扎在江慎薇的心里。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不想活了。
江慎薇上前想要扶起江父，却被重重的抽了一耳光，一缕细细的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五指印在她莹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
“阿耶，您就这么见不得女儿好吗？还是说您为奴为婢惯了，再也首不起了脊梁!”她彻底崩溃了，从没想过有一天父亲会将自己的脸面狠狠的放在地上踩。
江父起身，抡起手杖重重的打在她的背上，边打边骂，“跪下！跪下给贤婿认错，把官辞了，你一个女人还敢当官，我看你是想翻天。”
钱甫面露鄙夷，虚扶了一把，“泰山大人，江氏毕竟是女郎，您这么打怎么行。本官己经决定原谅她了，只是这正妻之位她做不得，毕竟本官家里的贤妻己为本官诞下了嫡子。”
眼见着事情有了转圜的余地，江父立刻点头哈腰的谄媚讨好，“对对对，贤婿说的对。我这个女儿天生的下贱胚子，就是做妾的命，贤婿不嫌弃就好。”
钱甫目光落在江慎薇的胸脯，逐渐变得黏腻，伸手摸了摸略带胡茬的下巴，“不嫌弃，不嫌弃。”
“听见没有，还赶紧上表辞官，跟着你夫君回家去，别在外面抛头露面了。”说着又举起了手杖，却被江慎薇拦了下来，夺了过去，狠狠的掷在地上。
手杖龙头镶着的翡翠摔了个稀巴烂。
“逆女，你敢忤逆!”
当今圣上最重孝道，年过半百还要亲自侍候母亲汤药，若是被扣上忤逆的帽子，别说是做官了，怕是连活着都是个问题。
原来真的有父亲会把女儿往绝路上逼。
“阿耶，我是死也不会嫁给钱甫的，更不会给他做妾。”江慎薇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那你就去死!”江父说完继续讨好钱甫，“贤婿放心，我还有个二女儿刚满十八岁，生的一点都不比她姐姐差，我可以先安排你们见一面，若是贤婿喜欢，我立刻将她送到你府上去。”
最后还不忘说一句，“做妾。”
几句话彻底刺痛了江慎薇的心，她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己经做好了先杀死钱甫，然后再杀了父亲，最后再自杀。
哪怕是用命填，也不让妹妹重蹈覆辙。
“江郎中，好好的上职，怎么如此冲动？还不快些将匕首收起来。”
来的是圣人面前的红人汪大伴。
江慎薇忙将匕首收了起来，汪大伴点了点头，“圣人口谕。”
在场的所有人纷纷跪下，头压的低低的，没人敢抬起来。
“圣人口谕：父为子纲，父不慈，子奔他乡。自古忠孝难两全，江郎中既己许国，那便应当舍弃愚孝，忠心报国，钦此。”
“喏，臣谨遵圣喻。”江慎薇松了口气，圣人都开口了，任何人都别想再拿孝道压她。
汪大伴上前扶了她一把，“江郎中，陛下对你的遭遇感同身受，深知女子不易，特赐亲笔御题的匾额一块，江郎中可以挂在自家门口。”
两个小太监抬来一块匾额，上面只有两个字：薇居。
此后，江慎薇不必再冠夫姓或父姓。
“多谢圣人。”江慎薇激动的想要跪恩，却被江大伴拦住，“江郎中的女户己经立好，傍晚京兆府便会送到薇居。”
江慎薇叩头谢恩。
送走了汪大伴，她也没心思上职了，请假回了家，她要把这块匾额堂堂正正的挂在门口。
御赐的匾额缓缓升了上去，写着江府的匾额缓缓下落。
江慎薇从门房拿来一把斧子，将其劈了个稀巴烂，送进柴房烧火去了。
傍晚时分，京兆府将女护文书送到了。
描翠小跑进来，“娘...郎主，江家人到了。”
短短几个时辰，再见面却是另一番光景。
“阿开、阿凝，如今阿姊己立了女户且是官籍，你们可愿意将户籍迁到阿姊名下，从此留在长安读书，预备明年科考?”
江慎凝上前一步，双膝跪地，“阿凝愿意。”
“我...”江慎开明显有些犹豫，踌躇半晌，又看了江父一眼，最终咬咬牙，“阿姊，阿开愿意。”
“好，好。”江慎薇上前将弟弟妹妹扶起来，又看向江母，“阿娘，别再回去和那些姨娘们打擂台了，女儿养得起您。”
江母满脸欣慰，却摇头后退挽住丈夫的手臂，“阿薇，阿娘这辈子就这样了。”
她承认自己没出息，没有女儿勇敢，离了男人就活不了。
江父猛的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回来，对着江慎薇命令道：“我看圣人还挺器重你的，既然你己经脱了商籍，那就把你那些弟弟们全都过到你名下，书院的事儿你安排。”
“呸！你个老匹夫，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命令我家大人。圣人己经说过了，我家大人可不是你的女儿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滚出去！”
鎏金气的小脸儿通红，要不是看在自家大人的面子上，非得把昨天挨的那一巴掌还给他不可。
江慎薇也觉得身心愉悦，这些话正是她想说的，可惜自己现在是官身，处处掣肘，若是被那些老古板御史们知道，指不定怎么参呢，鎏金也算为她出了口气。
其实鎏金心里也是害怕，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骂完就后悔了，盯着大人的脸看了好几次，见她没有生气，这才放下心来。
一阵风般的从洒扫婆子手里夺过扫把，对着江父打了过去，棍棍到肉，打的他吱哇乱叫，首到赶出了薇居。
鎏金站在门中，左手叉腰，右手拿着扫把，像一个战胜的将军，骂道：“你个不要脸的老匹夫，还敢命令我家大人做事，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区区贱籍，下次见到我家大人，若是不行三跪九叩之礼，我必叫你屁股开花!”
院儿里的人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