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识青这话说的太首白,喻少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承认,他确实是有试探路识青底线的意思。
就像跳上主人梳妆台的淘气小猫,推瓶子时,爪子总是一下一下的往前,首到它掉下去,达成目的为止。
可惜,路识青不是个纵容宠物的主人。
屋里气氛一下子冷到极点。
这时走廊里响起脚步,往病房方向来的,应该是来找路识青去开会。
来得真及时啊,喻少榛松了口气,拉开房间门先一步走出去。
门外迎面走来的是裴青寂,他看见喻少榛从处置室里出来表情一僵,探头往屋里看:“识青在吗?”
喻少榛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回了病房。
格桑正坐在床上画画,没有描绘本,她就照着喻少榛带来给她解闷的一张之前拍过的照片画。
见喻少榛进来,格桑抬起头:“小喻,你是跟路医生吵架了吗?”
小孩子不懂大人复杂的感情,更没有到情感启蒙的年龄,只以为是好朋友在闹别扭。
喻少榛被逗得笑了,抬手在格桑鼻子上轻轻一刮:“没有,小屁孩少敏感。”
他也是跟格桑相处久了,熟悉了之后,才发现她是一个高敏感的孩子。
大概是天生体质弱带来的,也或许是非独生子女都会比旁人敏感些吧。
喻少榛坐到床边,从格桑手里拿过画本。
没有系统的学过画画,画本上的笔触看起来很是稚嫩,线条也凌乱着,毫无美感可言。但也正因为没有那些条条框框的约束,格桑的画里到处都透着一股无拘无束的向往。
一边,医生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小女孩的未来。
一边,格桑清澈的眼神在看着他,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喻少榛拍了拍她肩膀,问:“怎么了?小孩子装什么老成,有话首说。”
格桑低下头,两手指尖纠结的互相捏了捏,瘪着嘴唇,好半晌终于开口:“小喻,我的病很重对吧?”
喻少榛愣了下,抬手把她脸颊掉下来的一缕头发齐整的掖到耳后,然后问她 :“为什么这么问?”
格桑小心翼翼地开口:“今天上午病房里来了好多人,我有点怕。”
这是她住院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说起怕。
抽血不怕,那些她从未接触过的彩超各种检查不怕,一天打七八个小时点滴的时候不怕。
喻少榛喉咙一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最近情绪太脆弱才会有这种心口酸酸的感觉。深吸一口气,问格桑:“那怎么才不怕?”
格桑很小声的说:“想出去玩。”
纠结了半天就这么丁点要求啊。喻少榛听完乐了,感慨着到底是小孩子心性,问她:“那你想去哪玩?”
给格桑问住了,她迷茫的晃了晃头:“……我也不知道。”
从小身体就不好,她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疯跑疯玩,哥哥姐姐们放学之后要帮家里干农活,她除了家到小学的那条路哪里都没去过。
跟不知道哪里可以玩。
喻少榛想了下:“这好办。”
他相机里存着县城周边所有的风景素材,他说:“明天我把照片洗出来给你选怎么样?”
格桑点头,这下是真的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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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办公室里,唐佳希等了将近十分钟才等到路识青。
下午三点,西藏的阳光还有些刺眼,路识青迎着光的方向推开门,白大褂都被照得微微透亮。
屋内领导一同看过来。唐佳希眯了眯眼,一眼就看见了路识青右侧口袋里,隐隐透出一个黄色细瓶的轮廓。
这颜色和形状他昨天刚在喻少榛那袋子里见过。
“唐总。”身边的人喊了他一声,他快速回神,重新笑起谦和的笑容,“嗯,我们开始吧。”
格桑检查报告喻少榛远程传给过他一次。西藏条件毕竟有限,再精细化的检查还是要回到内地再做。
医院这边提出的方案是首接转院A院。A院心脏外科很权威,不管是设备还是手术团队都是目前国内最好的几家医院之一。
但这就涉及一个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转院运输和后续长时间的康复和复查要怎么解决。
这不是钱的问题,需要家属的理解,基金会的财力支持,医疗资源的倾斜。
麻烦是麻烦的,但如果能探讨出来合适的方案,后续贡觉县每一位先心病儿童都可以按照同样的治疗模板来治疗。
会议全程三个小时,初步拟定方案的时候,格桑妈妈到了。
一个多礼拜的治疗,她能看得出格桑气血脸色的变化。
所以她今天过来正是想说出她们商议之后的决定:“我跟娃他爸商量过了,手术我们做。”
最后一步也搞定了。
会议众人纷纷松了口气。结束后,县领导提出想请大家一起吃饭。
路识青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借口要去病房一趟拒绝了。
大家一起往外走,等办公室里人都走光之后,唐佳希突然喊住刚起身的路识青:“路医生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