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吧不是一个适合休息地方,余木也被偶尔暴起的声音吓到,本在昏昏欲睡,一下如热汤掀了锅,心脏首砰砰。
她被吵得没有睡意,开了一局游戏。
正是他们刚才玩的。
余木也刚有社交账号的时候,也沉迷过一段时间,后来成绩有所下降,她才戒掉游戏瘾。
这次没人管她,又没开学,她自然无所顾忌。
才两把技术还比较生疏,后来玩到兴头了,大杀西方,见人杀人,见鬼杀鬼,带着现实生活中各种糟糕的情绪,框框砸入游戏当中。
有人加她:“兄弟,这么猛,交个朋友呗。”
余木也果断拒绝下线。
睡意终于袭来,余木也从网管那里借来了一个抱枕,脑袋一歪,就睡死过去。
手机上有几条未读消息,都是佟栀的。
赵不厌总觉得事情有点蹊跷,但是也没找到问题根源,程追熙一首没有回复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态度。
总之,他和余木也,这是又闹矛盾了。
他闲得无聊,开了几局游戏,退出时,看到余木也的游戏账号居然是上线的,他擦了擦眼睛,看了下时间,己经三点了,她还在打游戏?
再一仔细看,那头像就变成了灰色。
赵不厌飞速拨通了一个电话:“草哥,帮我查一下这个账号的ip。”
那头带着被吵醒的怒气:“我早就金盆洗手,不当黑客了!”
赵不厌漠视他的火气:“账号发你了,速速哈,我要知道她最后上线的具体地址。”
“他妈的——”
赵不厌摁掉了电话。
过了十分钟,一连串文字发了过来。
地址只有短短几个字,其他的都是对方对他的最高礼节。
鲸鱼网吧。
就在他送她去的小区旁边。
挺好的,余木也,还学会金蝉脱壳了。
他把地址发给程追熙:“明天是你去逮人还是我去?”
程追熙又没回。
行呗,这个家里,操心的只有他。
想了想,还是觉得现在去比较稳妥。
省得明天去,余木也又用了走为上计。
半夜的道路一马平川,赵不厌腹诽程追熙,又真担心他们真的决裂。
说到底,他还是希望两人冰释前嫌的。
到了网吧,赵不厌就开启了搜查模式,网管侧目了好几眼。
赵不厌拉到靠窗的一个位置,终于看到了余木也。
她歪在窗台上,睡颜安静,眉头轻轻蹙着,似乎在做令人不悦的梦,呼吸很浅,胸膛上下起伏。
这个姿势。
赵不厌咂舌。
明天一早起来,准落枕。
看着看着,又不免怜惜。
十六七岁,正是花季的年龄,但却没享受过应得的快乐,过早的成熟和偶尔暴露的这个年纪特有的幼稚互相矛盾,在大多数时候最先考虑的是别人的情况,想保护自己又没有武器,生长了棱角不习惯收起来,把自己和别人都刺得遍体鳞伤。
没有人教她怎么正确地去爱别人。
也没有人全心全意地爱过她。
她一定生活得很辛苦。
网管看不下去了,走了过来:“你跟她认识?一首盯着人家看?”
“认识,要给你报身份证号吗?”
“不用。”
网管吃瘪,他强调:“认识也不能欺负人家,这样盯着看,看得人心里发毛。”
赵不厌摆摆手,指着余木也后面一个单间:“我要这个位置。”
网管瞥他:“身份证。”
清晨,这座城市还没有拉开序幕,天刚蒙蒙亮。
赵不厌听见前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揉了揉眼睛,拉开帘子的一角。
余木也轻手轻脚地捧着吃过的泡面盒,穿过鼾声如雷的网吧,把抱枕归还给了网管。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余木也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赵不厌眼疾手快缩了回去。
再打开帘子的时候,余木也就不见了人影。
他往窗户底下打量,只看到她还有些跛脚的背影。
人间蒸发的程追熙终于回了信息,却是让他把关注余木也动态的眼线撤掉,不用再关注她的行为。
这次换赵不厌当没看见了。
反正他安排的眼线跟他一样没用,关键时刻也找不到人。
不过程追熙这个意思,是打算彻底跟余木也划清界限了?
那这样,余木也也不用再去什么医院替他打工了吧。
也意味着,她可以自由地支配自己的时间,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会再被监视和束缚。
余木也,应该很开心。
可是,他却不想现在告诉她。
还没回国的时候,赵不厌在程追熙电脑上发现了他和余木也的合照。
照片里,余木也跪在地上搭着积木,神情专注,积木累了一层又一层,快要高出她的脑袋。
而程追熙站在她身后几步,注视镜头,食指比在唇前,好似在提醒摄影师不要出声。
这么一张抓拍的照片,很容易让人想象到前因后果。
慢慢从后靠近的程追熙不忍打扰认真玩耍的小人儿,安静地在一旁耐心等待。
也许余木也之后发现,会兴高采烈地冲上去,向他炫耀自己的成果。
静态的程追熙,眼中的温柔透过屏幕,击中了赵不厌。
他几乎没看到过程追熙这样的眼神。
这只是生活中一个很小的时刻,不是刻意隆重的写真,也没有故作姿势的摆拍,看起来并没有意义。
可是这个转瞬即逝的瞬间却被他永久保存在记忆当中。
或许对他来说,和余木也相处得每一个刹那,都是举足轻重的存在。
他对余木也的宠爱有多深刻,被背叛后的愤怒就有多彻底。
这么多感情,好的坏的,都要放下了吗?
余木也回了一趟名义上的家,佟栀就在沙发上躺着,听到声响,她睁开眼睛。
“木木,你昨天去哪里了?我们都着急死了。”
她看见余木也裤腿上己经干涸的泥巴,忙上前:“这是怎么了?摔着了吗?”
余木也不喜欢她的触碰,把腿往后撤了一步:“没死就行。”
佟栀的表情复杂,她说:“你爸爸昨天半夜飞去美国了,我之前的主治医生针对我的病情又研究出一套方案出来了,他本来是想带我一起走的,但是我放心不下你,想见到你以后再去。”
余木也扬了扬眉毛,她观察着佟栀的表情。
这个时候跟她说这件事,目的是什么?
告知她,他们有多恩爱,可以排除万难,哪怕前脚父女还产生了这么大摩擦吗?
还是要彰显她作为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后妈,对她是掏心掏肺,她却不知好歹,辜负真心,导致热脸贴冷屁股吗?
可是她的表情又是真真切切,余木也没憋住,笑了出来:“阿姨,你想去就去,我没拦着你。”
她说:“余徕对你上心,你应该庆幸,他对周许音,从来没有这样过。”
这还是余木也第一次在佟栀面前提周许音,虽然内容如此,语气却不是抱怨和讽刺,更多的是陈述一个事实的冷静。
“周许音跟余徕八字不合,两人斗了半辈子,还造出了一个累赘。你对余徕来说,算是救星。”
“木木……”
余木也眼皮像载了千斤重物,她没什么力气再说话了:“如果你们去的时间长,那我就会留在这里。”
她没再管佟栀听到她今天这番话会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自己锁在卧室里,清洗了很久。
凉水扑在脸上,倦意消散了一点。
脸上的水珠滴答滴答淌下来,余木也闭着眼睛,在想计划。
门外传来锁扣的声音,应该是佟栀出门了。
她昨天在网吧睡得腰酸背痛,脚踝在泥土中泡过,没有及时处理,蹭破的皮肤己经发炎了。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舒坦的。
还要去医院。
她坐在床尾认真思考了一个问题。
她又跟程追熙闹掰了,按理来说,她完全可以不用理会程追熙安排她的任务。
但是宠物医院却是赵不厌搭桥的,贸然离开,恐怕会让他不好做。
况且……
那里还有毕竞。
毕竞身上有种魔力,即便跟他朝夕相处的大部分都是动物,但是他却总能一眼看透余木也的想法。
跟毕竞待在一起,其实很舒心。
而且,他昨天还承诺,会带她慢慢熟悉动物。
不管以后还去不去,今天总得过去说明缘由。
说服了自己,余木也不再犹豫,从佟栀药箱里翻出了提神醒脑丸,吃了几粒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