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末,凛冽的北风如一头凶猛的野兽,卷着刺鼻的焦土味,“呼呼”地扑在冯若瑶脸上,那味道呛得她鼻子一酸。
她屈指轻叩腰间雁翎刀,刀鞘上三道新添的划痕粗糙地硌着指腹,触感冰冷而坚硬。
二十里外,冲天的火光如同一条巨大的火龙,映得她银甲泛起了如血般的红芒。
斥候方才来报孙字旗己退至白狼河畔——太顺了,顺得连河面漂来的焦木都透着刻意,那些焦木在水面上“噼里啪啦”地响着,仿佛在诉说着不寻常。
"郑副将。"她突然踩住马镫,战靴“咔嚓”一声碾碎半截枯枝,“带五十人往西坡放响箭。”
马蹄声渐远时,冯若瑶抽出舆图。
胭脂画的野狼耳尖缺了口,正是郑副将昨日飞鸽传书中暗指的伏兵方位。
她忽然解下披风抛给亲卫,玄色锦缎被风卷着“沙沙”作响,盖住马背上的《滁州水经注》,书页间夹着的枯草籽簌簌落在烧焦的箭簇上,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将军!
东南方火把阵乱了!"瞭望兵话音未落,三十丈外枯草丛突然暴起数百黑影,“唰唰”的动静如同鬼魅现身。
冯若瑶反手劈断两支冷箭,铁器相撞的刹那,发出“铿锵”的巨响,她看见孙将军铁甲下露出的明黄衣角——那是北狄皇族才配用的金丝缎,在火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放狼烟!"她厉喝声穿透金戈声,袖中铜哨吹出三短两长,尖锐的哨声划破了夜空。
埋伏在乱石堆后的轻骑突然调转马头,铁蹄踏碎结冰的河面,发出“咔咔”的声响,裹着松脂味的火把雨点般砸向敌营粮车,“呼呼”的风声中夹杂着火把燃烧的“噼里啪啦”声。
冲天火光里,郑副将率三百弩手自西坡杀出,箭雨精准落在孙将军亲卫举着的金丝华盖上,“嗖嗖”的箭声不绝于耳。
"伪龙袍当真金贵。"冯若瑶横刀挑开华盖,刀刃擦过孙将军耳际削下半片金甲,“嗤啦”一声,如同割破了一层薄纸。
浓烟里传来皮肉焦糊味,那味道刺鼻难闻,她突然嗅到丝竹焚烧的气息——是那封密信!
昨夜郑副将送来的信笺熏着李太傅惯用的沉水香,那香气清幽而淡雅。
千里之外的紫宸殿,赵启渊指尖正碾着同样香气的信纸,鎏金蟠龙烛台将"东风借火,当焚伪龙"八字照得纤毫毕现,李太傅冠冕上垂落的玉珠撞得叮当乱响,“叮叮当当”的声音在静谧的宫殿里回荡。
"陛下明鉴!"老臣扑跪时扯断腰间玉带,金镶玉的残片正巧滚到吴丞相蟒纹官靴前,“咕噜咕噜”地滚动着。
赵启渊忽然轻笑:"太傅可知,北狄王庭上月新贡的沉水香里掺了孔雀石粉?"他抬手掀翻龙案,数十封相同笔迹的密信雪片般飘落,每张纸角都印着暗红的孔雀尾羽纹,“簌簌”地飘落声仿佛是命运的低语。
峡谷里的松脂火己烧红半边天,孙将军战马被滚落的火球惊得人立而起,发出“嘶鸣”声。
冯若瑶单手拽住垂落的藤蔓跃上崖顶,掌心被浸透松油的麻绳勒出血痕,那疼痛感如针扎一般。
她望着下方乱作一团的铁骑,突然将雁翎刀重重插进岩缝,“咚”的一声,仿佛是战鼓的敲响,这是给郑副将的暗号。
"轰隆"声自两侧山壁炸响,二十个裹着火油的巨石碾过孙字旗,那巨大的声响震得人耳朵生疼。
孙将军举剑欲砍藤梯时,头顶传来铁器破空声,冯若瑶的断刃正钉在他金甲护心镜的裂痕处,“当”的一声脆响。
"告诉你们大汗。"女将军染血的战靴碾碎半块金甲,“伪龙袍烧起来,比狼烟更呛人。”
残月西沉时,冯若瑶倚在折断的帅旗旁包扎伤口。
染血的绷带缠到第三圈,她忽然按住腰间震颤的雁翎刀——地面传来不同寻常的震动,不是败军溃逃的杂乱,而是训练有素的战马齐奔,那震动感透过地面清晰地传到她的脚下。
东边天际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刺破浓烟时,她眯眼望着官道尽头翻卷的玄色旌旗,那上面隐约可见的龙纹被朝霞染得发紫,在晨光中显得神秘而威严。
马蹄踏碎晨雾的刹那,赵启渊玄甲龙纹的披风己卷到冯若瑶跟前,那披风飘动的“呼呼”声如同战歌的前奏。
帝王屈起的手指堪堪触到她肘甲边缘,却见女将军突然攥紧缰绳旋身,染血的护腕在鞍鞯铁钉上蹭出火星,“滋滋”的声响如同火花的欢呼。
"北狄残部溃逃不过五里!"冯若瑶扬鞭时腕骨发出细微脆响,昨夜被麻绳勒破的掌心渗出新鲜血珠,那血珠的温热感让她清醒。
"郑副将带两队轻骑绕断龙谷,弓弩手随我——"
话音戛然而止在赵启渊突然抛来的玄铁令牌下。
令牌边缘磕在她护心镜的裂痕处,当啷一声弹进战靴旁的焦土,露出背面沾着朱砂的"如朕亲临"西字,那朱砂的红如血般鲜艳。
"冯监军要抗旨?"赵启渊抬手按住腰间佩剑,剑穗上缠着的孔雀石坠子正巧扫过冯若瑶垂落的箭囊,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身后三百黑翎卫齐刷刷亮出铁胎弓,弦月状的弓身在霞光里泛着青芒——这是专破重甲的断金弩,那青芒在晨光中闪烁着寒光。
冯若瑶咬住绷带系紧腕甲,舌尖尝到铁锈味,那味道苦涩而浓重。
"陛下可知孙字旗溃兵带着火油?"
"所以朕带了工部新制的铁蒺藜网。"赵启渊突然俯身,龙纹护腕擦过她染血的肩甲,从马鞍侧袋抽出一卷硝过的羊皮地图。
他指尖点在标注"断龙谷"的朱砂印上,那里不知何时多出片墨迹新鲜的芦苇丛。
东南方突然传来三声鹧鸪哨。
冯若瑶瞳孔微缩——这是她与郑副将约定的暗号。
染血的舆图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用炭笔勾勒的奇怪纹路,像是被碾碎的孔雀尾羽。
"报——!"浑身插着箭羽的传令兵滚落马背,“扑通”一声,如同重物落地。
"北狄大营升起白旗!"
冯若瑶的雁翎刀还插在岩缝里,此刻竟嗡鸣着颤动起来,那嗡鸣声仿佛是在诉说着不安。
她望着孙将军被铁链拖过焦土时,突然注意到对方战靴边缘沾着紫宸殿特有的金丝楠木屑——那本该深锁宫闱的东西。
"李太傅的尸首今晨漂在护城河。"赵启渊不知何时与她并辔而立,龙袍广袖里漏出半截缠着金线的密折,那金线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大理寺在他牙缝里找到颗孔雀石。"
冯若瑶握刀的手突然收紧。
她想起昨夜烧毁密信时,沉水香里确实有蓝绿碎光。
北风卷着赵启渊的袖摆扫过她后背伤口,龙涎香里混着丝若有似无的硝石味——这是工部火器坊特有的气息,那味道淡淡的,却带着一丝危险。
"陛下!"禁军统领突然捧上鎏金木匣,“当当”的声响如同宣告着秘密的揭开。
"孙贼招认的盟书在此。"
赵启渊却用剑尖挑开木匣,任由羊皮纸卷滚落焦土,“沙沙”的声音仿佛是秘密被暴露的低语。
冯若瑶看见他握缰绳的手背暴起青筋,那是帝王怒极时才有的征兆。
盟书边角露出半枚暗红指印,形状酷似她半月前在兵部文书上按的朱砂印。
"冯卿。"帝王嗓音突然放轻,剑穗孔雀石擦过她染血的耳垂,“沙沙”的声响如同温柔的警告。
"可知孔雀石遇硝火会变赤红?"
西风骤起时,冯若瑶突然听见囚车方向传来布帛撕裂声,“嘶啦”一声,如同真相被撕开。
孙将军被铁钩扯烂的衣襟里,赫然露出半幅绣着孔雀开屏的绢帕——那针脚她前日在郑副将战袍破口处见过。
暮色染红断刃时,冯若瑶独自在伤兵帐包扎肋下箭伤。
药杵捣碎的金疮药里混着几粒孔雀石碎末,在烛火下泛着诡异幽光,那幽光仿佛是阴谋的眼睛。
她忽然用染血的绷带裹住药钵,帐外呼啸的北风里夹杂着细微的金铁相击声,像是有人用铁链在冻土上拖拽重物,“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当值士兵送来炭盆时,冯若瑶正将止血的棉纱缠在箭杆上。
她望着从帐帘缝隙钻进来的雪粒子,突然把整盒药棉倒进铜盆。
浸透药汁的棉团遇火发出噼啪脆响,腾起的青烟里浮着几点蓝星子,像极了那夜在孙将军金甲上看到的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