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潋薏觉得后颈的刀刃又压进半分，她的绣鞋早己被泥水浸透，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身后北疆人粗重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带着羊奶和血腥的浑浊气息。
“再快些！”
挟持者用生硬的官话呵斥，刀锋擦过她颈侧，细微的刺痛感让她睫毛紧皱。
河岸的木板己经近在咫尺，咸腥的河风卷着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
马蹄声如雷，萧承璟率羽林卫疾驰而至，河岸尘土飞扬，黑压压的禁军瞬间将码头围得水泄不通。
北疆人见无路可逃，猛地拽紧苏潋薏，刀刃在她颈间一压，厉声道：“放了你们三日前抓的迦罗首领！等我们安全离开，自然放她回去！”
苏潋薏被迫仰头，脸色苍白如纸，可那双杏眸却仍倔强地望向萧承璟，无声地告诉他——别妥协！
帝王眸色骤沉，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可面上却仍不动声色。
“陛下，万万不可！”兵部尚书扑跪上前，急声道：“此刻不将北疆叛贼就地解决，若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萧承璟眼底寒意翻涌，可他的声音却冷静得可怕：“那依爱卿之见，朕该看着皇后赴险？”
尚书一颤，重重叩首：“臣愿率死士营救！若不成，甘愿提头来见！”
萧承璟未语，目光却死死锁住苏潋薏颈间那抹刺目的血痕，胸腔里翻涌的杀意几乎要冲破理智。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猛地冲出人群——苏凌云！
他素来温润如玉，此刻却狼狈不堪，官袍染尘，发冠歪斜，可眼神却坚定如铁。
“陛下！”
他重重跪下，嗓音嘶哑：“微臣愿意去替皇后娘娘为质！”
他不能让妹妹独自面临这种处境。
萧承璟眸光微闪。这是个可行的计策，可若苏凌云出事，皇后定会埋怨他。
帝王沉默一瞬，未应允，可苏凌云却己明白他的意思。
他向着萧承璟叩首，随后猛地起身，朝劫匪高声道：“我乃临安知府，皇后亲兄，放了她，我来做你们的人质。”
北疆人明显动摇了。
苏潋薏感觉颈间的刀锋稍稍松动，但下一秒，河上船只的号角声骤然响起——他们要开船了！
没时间了！
“大乾皇帝，你别和我耍花样，若一刻钟我未见着首领，那你的皇后就只能为我北疆大业铺路了。”
苏潋薏突然高喊，“陛下绝不能放人，北疆叛乱关乎边境安宁。”
北疆人暴怒，刀锋狠狠一压，苏潋薏颈间血珠滚落，她疼得闷哼一声，却仍咬牙喊道：“陛下，别管我！绝不能放他们走。”
“闭嘴。”劫匪反手一记耳光，她嘴角溢出血丝，可眼神仍倔强地望着萧承璟。
“住手！再敢伤害皇后一分，朕定将你们抽筋拔骨。”
帝王眼底猩红翻涌，指节捏得泛白，他缓缓抬手，不顾群臣哀求的眼神。
“放人。”
劫匪大喜，拖着苏潋薏往船上退去，就在他们即将登上连接板的瞬间，芦苇丛中突然暴起数十黑影。
“救下皇后，其余人就地格杀。”
北疆人这才惊觉中计，怒吼道：“大乾皇帝，你不讲信用。”
劫匪一手挟持苏潋薏，一手挥刀砍杀，可终究寡不敌众，眼看就要被逼入绝境，他狰狞一笑，“既然你的夫君不顾你的生死，那便一起死。“
他猛地将苏潋薏推向船板边缘，狠狠一推！
“皇后——！”
萧承璟瞳孔骤缩，身形如电般扑出，可终究晚了一步，他只抓住她断裂的衣带，眼睁睁看着她坠入湍急的河流。
“陛下！不可——！“冰冷的河水吞没头顶时，苏潋薏恍惚看见萧承璟跟着跳下来的身影。
在所有人惊恐的呼喊声中，年轻的帝王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水中。
冰冷的河水如刀割般刺入骨髓，萧承璟在浑浊的激流中睁眼，黑发如墨散开，龙袍被暗流撕扯得猎猎作响，他死死盯着前方，可视线里只有翻涌的泥沙和破碎的光影。
她在哪儿？
他奋力划水，胸腔里的空气几乎耗尽，可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必须找到她！“
突然，一道黑影从侧面狠狠撞来。
“陛下！小心——！”
林隼的声音在水下模糊不清，他强忍后背刀伤的剧痛，一把拽住萧承璟的手臂，硬生生将他往岸边拖，他必须拖住帝王，尽可能给她多一点时间。
可水流太急，林隼的伤口被水冲得鲜血淋漓，几乎握不住帝王的手腕。
“滚开！”萧承璟厉喝一声，甩开林隼。
林隼被激流冲得一个踉跄，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可他还是咬牙追了上去。
“陛下，水流太急，您不能在泡在水里。”
可萧承璟充耳不闻，他的眼里只有那抹可能存在的鹅黄色身影。
岸上，数十名羽林卫纷纷跳入河中，可湍急的水流让他们寸步难行。
突然，岸边传来一阵剧烈的扰动。
“陛下，是陛下！”
萧承璟破水而出，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龙袍浸透，可他的怀里——空无一人。
他的眼神猩红如血，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所有人，都给朕再去找。”
林隼踉跄着游过来，后背的伤口被水泡得发白，可他还是咬牙道：“陛下，您必须先上岸，羽林卫会继续搜寻皇后娘娘。”
萧承璟猛地转头，眼底的暴戾几乎化为实质：“滚，再找。”
搜寻持续到后半夜，可苏潋薏依旧杳无音信。
苏凌云跪在船板上，手中攥着那截断裂的衣带，指节捏得发白。
在他身后，最后一个北疆人的惨叫戛然而止，帝王亲手掷出的长剑将那人钉在桅杆上，剑柄犹自震颤不休。
萧承璟站在岸边，浑身湿透。
玄色龙袍紧贴在身上，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可他却像感觉不到冷一般，只是死死盯着河面，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戾气。
“砰！”
一声闷响传来，众人回头，只见林隼重重栽倒在地，面色惨白如纸，他的后背被水泡得发白的刀伤此刻己经泛出狰狞的青紫色，显然是伤口感染，体力不支。
“林大将军！”
侍卫们慌忙上前，却见林隼己经陷入昏迷，呼吸微弱。
萧承璟终于将视线从河面移开，扫了一眼，冷声道：“送回府医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