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萧承璟站在昭阳宫紧闭的朱漆宫门前,檐角铜铃在夜风中叮咚作响,衬得整座宫殿寂静的可怕。
他盯着门缝里透不出一丝光亮的黑暗,喉结动了动,声音冷得能结出冰碴:“敲。”
福安硬着头皮上前,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他抬手叩响门环,铜环撞击木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里头传来小宫女战战兢兢的回应:“贵嫔娘娘染了风寒,恐过了病气给陛下,还请陛下移驾......”
福安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余光瞥见萧承璟的脸色瞬间阴沉如墨,真想一头撞在墙上。
明明早早就派人来昭阳宫通传了陛下今晚要驾临的消息。
这宫门还紧闭着,不是明摆着给陛下难堪吗?
他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萧承璟,只见帝王负手而立,眸色冷得吓人,唇角却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福安顿时觉得后背发凉,连忙又叩了几下门环,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说:“大胆!陛下驾到,还不速速开门迎驾!”
里头的小宫女似乎被吓住了,声音颤抖得更厉害。
“奴婢......奴婢不敢欺瞒陛下,贵嫔娘娘确实病得厉害,太医吩咐要静养,实在不宜接驾......”
福安听得心惊肉跳,心里暗暗叫苦不迭。
自从苏贵嫔失去记忆以来,她对陛下一向柔顺,今日怎么如此大胆,将陛下拒之门外?
萧承璟眸色越发阴沉,眼底似有风暴在酝酿。
“告诉你们娘娘,今晚若不开朕叫人来撞开。”
萧承璟的声音冷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片刻后。
厚重的朱漆宫门轰然洞开,发出沉闷的响声,庭院中的宫人纷纷跪地,瑟瑟发抖,生怕帝王怒火殃及他们。
萧承璟大步跨过门槛,玄色龙纹袍角掠过庭院,带起一阵冷风。
福安连忙小跑着跟上,心里暗暗祈祷苏贵嫔千万要对陛下软言一点。
帝王生气倒是不一定会罚苏贵嫔,但他一定是完了,福安胖乎乎的脸皱成一团。
寝殿的门虚掩着,萧承璟抬手推开时,一股淡淡的药味迎面扑来。
福安跟在后面,闻到这气味,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苏潋薏正倚在榻上轻咳,听见动静猛地抬头,散乱的青丝间露出一张略白的脸。
她慌乱地扯过锦被掩住自己,虚弱的说:“陛下......咳咳......臣妾仪容不整,实在不宜面圣......”
萧承璟站在门口,目光死死盯着她手中的帕子,眸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大步走到榻边,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冷道:“不宜面圣?苏潋薏,若敢欺君你是知道后果的,太医了,给朕滚进来!”
福安连忙转身去唤太医,心里却暗暗松了一口气,陛下虽然震怒,但到底还是关心苏贵嫔的。
只是......
他回头看了一眼寝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乞求贵嫔娘娘能安抚好陛下的怒火。
苏潋薏被萧承璟扯得一个踉跄,险些跌下榻来。
她勉强稳住身子,低垂着眼眸,气言:“臣妾......只是小病,不敢劳烦陛下挂心。”
她在和萧承璟置气。
“小病?小病你就不叫太医?”
苏潋薏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她的指尖冰凉,被他攥在掌心里,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萧承璟心中恼怒,怒火无处发泄。
“太医呢!”萧承璟转头怒喝,声音震得殿内众人瑟瑟发抖。
“陛下。”太医院首战战兢兢地上前行礼,“臣这就为贵嫔娘娘诊脉。”
萧承璟并未挪步,只是微微侧身让太医上前,目光始终盯着苏潋薏的了脸。
苏潋薏闭着眼,任由太医把脉,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心中却并非波澜不惊。
孙太医战战兢兢把脉,苏潋薏突然侧身轻声咳嗽。
萧承璟呵斥:“还看不出来,朕看你这院首的位置该换人了。”
孙太医听到萧承璟的呵斥,额角的冷汗瞬间滚落,手指搭在苏潋薏的腕上,只觉得那脉象虚浮无力,却又隐隐透着一丝紊乱,像有病又无碍。
他心中疑惑,偷偷瞥了一眼苏贵嫔,却刚好落入一双漆黑的眼眸中,孙太医心中一个疙瘩。
脑子疯狂运转,想到苏贵嫔被罚抄写宫规一事,权衡之下。
说:“陛下,贵嫔娘娘这是染了风寒,加之近日劳累过度,郁结于心才导致咳嗽。臣开几副调理的方子,娘娘按时服用,静养几日便可好转。”
“只是娘娘万不可在忧思过度,恐加重病情。”
“去熬药,务必让贵嫔好起来。”
孙太医连忙应声,赶紧退了出去。
寝殿内一时陷入死寂,只有烛火在空中摇曳。
“为什么不说,染了风寒不叫太医?”
萧承璟声音含着压抑的怒意,质问苏潋薏。
他站在榻边,居高临下地盯着苏潋薏,目光如刀,仿佛要将她的心思剖开来看个清楚。
苏潋薏偏过头去看帐顶的花纹,轻声道:“陛下说过,最厌烦后宫争宠装病的把戏。”
她冷哼一声,故意侧过视线不去瞧萧承璟。
萧承璟掐住她下巴,将她面朝他,冷声问:“你在控诉朕吗?”
苏潋薏就这么瞧着他,眼神越来越委屈,首到眼角滑落泪珠,一串串的泪流到萧承璟手中。
他心中的怒火瞬间像个被戳破的气球,消声匿迹。
他松开手,声音沙哑,带着几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妥协。
问:“你是因为朕罚你抄写宫规赌气?”
苏潋薏默然,低着头,泪水一颗一颗砸在锦被上,晕开一片暗色的水渍。
萧承璟看着她无枝可依,连哭都不愿意哭出来的模样,心中蓦地生出一股疼意。
他突然想到,她现在失忆了,对他格外的信任依赖。
去给林昭仪请安之事,她并没有错,是他为了权衡,最终还是让她抄了一遍宫规,这一遍虽然不多,但对她作为贵嫔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便受了罚。
萧承璟看见她蜷缩成一团,苍白得仿佛一碰就会碎掉,脆弱得让人心疼,他觉得胸口越来越闷。
他叹了口气,声音又沙又哑:“前日朕不该......”
那样权衡利弊,伤了你的心。
萧承璟偷偷抬起手,想要抚摸苏潋薏布满泪痕的脸。
“喃喃,朕该怎么补偿你,嗯?你说,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