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萧秉淮带苏潋薏去游肆。
苏潋薏穿了件月白色对襟褙子,外罩淡青色半臂,下着素色罗裙,腰间系着一条浅碧色丝绦。
她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支素银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耳际,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没有繁复的刺绣,没有耀眼的珠饰,却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
萧秉淮望着略施粉黛的人儿,像是春日里最柔软的风,拂过他心头最隐秘的角落。
“眉黛不描春自浅,眸中流转水云烟。”
萧秉淮伸手取下苏潋薏鬓边的绢花,指尖触到她耳垂时,她蓦然红了耳根。
那抹红像一根细丝,轻轻扯动了萧秉淮心底的弦。
萧秉淮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上,那里没有任何饰物,却比时候都动人。
苏潋薏垂眸望着妆奁里的掐丝珐琅匣子,那里躺着萧秉淮送的白玉响铃簪。
她冷冷瞥了一眼,便迅速移开视线。
镜中的女子清艳,却带着几分软糯娇羞,复杂又迷人。
“夫君喜欢么?”
她眸光如水,脸上羞红未褪,说这话间带着说不得娇。
“我想着,昂州才平静下来,还是低调些。”
萧秉淮喉结滚动,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深得为夫的心。”
苏潋薏微微一怔,随即低下头,掩盖眼中鄙睨的目光。
从前她盛装时,他从未正眼看过她,如今她一身素净,倒叫他惊艳至此。
人啊,果然只看得到自己想看的。
萧秉淮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融化。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指尖触到她细腻的肌肤,只觉得比最上等的丝绸还要柔滑。
“走吧。”
他牵起她的手。
萧秉淮牵着苏潋薏的手,穿过熙攘的街道。
他的手心温热,却让苏潋薏觉得指尖发凉。
她低垂着眼帘,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中不禁思考,这双手曾经推开过原主多少次?
“到了。”
萧秉淮停下脚步,苏潋薏抬头,看见“琳琅阁”三个鎏金大字。
萧秉淮的声音透露出喜悦,拿起支累丝白玉簪在她鬓边比划:“你说那只白玉响铃簪的白玉最通透,你很喜欢,今日不如再选些,回京城也可佩戴。”
苏潋薏看着柜台里琳琅满目的首饰,目光落在簪子上。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年上元节,原主满心欢喜地戴着新得的白玉响铃簪,却被孙潇潇当众讥笑“响得人心烦”。
最令原主心痛的不是被拽落在地碎成三截的玉簪,而是萧秉淮那句冰冷的“确实吵闹”。
他的当众训斥让原主再也不敢带有响声的饰品。
“我记得,孙孺人不是听不得铃铛声,一听便会心悸么?”
萧秉淮眉头微皱,想起孙潇潇装病时的模样。
那不过是孙潇潇的气言罢了。他看着苏潋薏低垂的眉眼,心中涌起一阵愧疚。
他握住她的手,一向冷峻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无妨,你喜欢就买。”
苏潋薏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抹讶异恰到好处,既表现出受宠若惊,又带着几分怯意。
她轻轻摇头:“我只要一支偶尔偷偷戴就好,不必......”
萧秉淮见她似乎有所顾忌,心头酸涩,是他从前忽略了她。
萧秉淮指尖抚过她耳后的朱砂痣,安抚道:
“是本王疏忽大意,往后薏儿想戴什么便戴什么。”
苏潋薏厌恶极了他的摇摆不定,左右顾忌。
她会告诉他,没有人可以兼得鱼和熊掌。
苏潋薏娇软地将脸颊贴在他掌心,睫毛扫过他虎口薄茧,轻启薄唇。
“多谢夫君。”
她看着他将那支白玉响铃簪插进她发间,铜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声音像是敲在苏潋薏心上,一下又一下,提醒着她原主曾经的委屈。
多荒唐,原主在经历丧子之痛时他在给爱人挑生辰礼,人去世后却百般哀念。
“好看。”
萧秉淮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痴迷,“这个簪子果然极衬吾妻。”
苏潋薏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冷意。
她轻轻晃了晃头,铃铛声清脆悦耳。
这声音曾经是原主的噩梦,如今却是萧秉淮诉情的工具。
苏潋薏望着铜镜里交叠的身影,她柔若无骨地倚在他肩头,看着镜中男人眼底漾开的柔情,觉得讽刺至极。
原主掏心掏肺时他弃如敝履,如今她虚情假意,倒叫他视若珍宝。
既然这样那她也送他一件礼物
她转身取下他腰间蟠南纹玉坠,“夫君这玉坠都染尘了,该换个新的。”
苏潋薏葱白手指抚过羊脂暖玉上蜿蜒裂痕,这是孙潇潇送的。
她眼中带着几分狡黠,“夫君,我给你挑个玉佩,可好?”
萧秉淮一愣,随即笑道:“好。”
苏潋薏的目光在柜台上扫过,最后落在一块缠枝莲纹的羊脂玉佩上。
她伸手取下,指尖轻轻抚过莲花纹路。
她仰头时露出天鹅般的颈项,眼波流转间尽是天真:“要缠枝莲纹的可好?我最爱莲花。”
萧秉淮呼吸一滞。
他忽然想起大婚那夜,龙凤烛下她也是这样仰着脸,可那时自己满心都是父皇硬塞个苏家女的恼怒。
如今她指尖的温度透过锦袍传来,竟比三伏天的日头还要灼人。
“极好。”
他握住她欲缩回的手,将带着体温的玉坠塞进她掌心,“往后薏儿说好,便是好的。”
苏潋薏望着他眼底跳动的火光,忽然想起前世喂过的那只流浪猫。
每次她拿着猫粮靠近,那畜生也是这样既戒备却又渴望的眼神。
她唇角笑意更深,将玉佩系在他腰间时,指尖状似无意地划过他。
果然听见头顶呼吸骤然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