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争乃是这安康城的县丞,因县令之位长期空缺,故其肩负起了整个县令所应承担的绝大部分工作重担,可以说是冯尚武重用之人。
杨争亲身见证了这片土地发生的天翻地覆般的变革,每每回想至此,心中都不禁暗自庆幸当初自已做出的正确抉择。
在平日里,杨争时常能够见到这位世子殿下,但大多时候都是与其他同僚们一起参与各种会议罢了。要说私下的交情,那可是一点儿都谈不上的。所以,当得知要独自去面见这位高高在上的顶头上司时,杨争的内心充满了忐忑与不安。
冯尚武约见杨争的地点选在了一家普普通通的酒楼之中。一张小小的方桌上摆放着几碟精致可口的小菜,整体氛围显得十分轻松随意。
冯尚武面带微笑,语气平和地问道:“你来咱们这安康县也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吧?”
听到问话,杨争赶忙站起身来,微微躬身施礼后回答道:“回禀世子殿下,下官到任已有一年零四个月之久。”此时的他,神情略显拘谨。
冯尚武见状,摆了摆手示意杨争坐下,并笑着说道:“不必如此紧张拘束,就像平常聊天一样即可。话说回来,你来到这里的时间跟我们一家人差不多呢,之前是一直在京都吗?”
杨争轻轻点了点头,缓声答道:“启禀世子,下官的父亲从前在京都倒是置办下了些许田产。只可惜后来家父不幸离世,家道也就没落了。”
冯尚武叹口气。“人情冷暖,世事无常,起起落落也是常态。”
杨争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唉,都怪我自已不会经营生意啊!而且一直以来,连个一官半职都没能混上。”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神情显得颇为沮丧。
冯尚武看着杨争,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来这安康县呢?这里可不比其他繁华之地。”
听到这个问题,杨争顿时犹豫起来,支吾着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好。
见此情形,冯尚武鼓励道:“有些事情就是要勇敢去想、勇敢去做才行。既然你能够有勇气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为何不再向前迈进一步呢?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杨争听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其实……我是跟着一个女子来到此地的。只可惜……”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有着难言之隐。
冯尚武见状,伸出右手往下压了压,示意杨争不要过于消沉,然后接着说:“男子汉大丈夫,做起事来就要果断大胆一些。很多时候,如果你不去积极争取,又怎么会知道自已到底能不能成功呢?”
杨争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冯尚武,脱口而出:“你竟然都知道?”
冯尚武微微斜睨了他一眼,轻笑道:“像你这样一个从京都远道而来的陌生人,无缘无故跟着我们到了这里。我要是不好好调查一番,怎能放心呢?”
被识破后的杨争一时间感到十分尴尬,脸色微红,低下头不敢与冯尚武对视。
这时,冯尚武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继续说道:“本来这些事情本不该由我这个小辈来操心,但如今家中也就只剩我能多操点心了。我已经仔细查过你的背景,发现你家世清白,倒也算不错。我家也并非那种不通情达理之人。不过嘛,关键还是得靠你自已多多努力,才能有所收获。”
杨争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这件事情难道镇国公府竟然一点也不反对吗?”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冯尚武,似乎想要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端倪。
冯尚武毫不犹豫地点头回答道:“那自然是不会反对的!”他的语气果断,没有丝毫犹豫。
杨争眉头微皱,接着追问道:“就不怕此事会影响到镇国公府的声誉吗?难道就不怕外面的人对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冯尚武轻笑一声,满不在乎地回应道:“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何必去理会那些心怀叵测的鬼祟小人怎么说呢?只要我们自已问心无愧便足矣!”
杨争听闻此言,沉默片刻后举起酒杯轻抿一口,然后再次看向冯尚武,自嘲般地笑了笑说道:“看来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随着这句话出口,原本略显紧张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二人相视一笑,开始你来我往地相互敬酒,推杯换盏之间好不热闹。
待到酒过三巡,杨争已然有些微醺。趁着酒兴,他突然话锋一转,直截了当地向冯尚武发问道:“世子啊,您究竟想要得到些什么呢?如果说是为了求财,依我看这片封地上如今建设得如此繁荣昌盛,每日所进金银恐怕数不胜数。然而,这些得来不易的银两却全都被用于修筑道路和建造房屋等民生之上;若是为了求名,可据我所知世子您对于所谓的名誉似乎并不在意。您出身名门望族、家世显赫无比,却偏偏迎娶了一名青楼女子;您才华出众、学富五车,却又热衷于经商赚钱这种世俗之事。再看看这封地内呈现出的一片欣欣向荣之景……世子您看似有着诸多追求,但有时又仿佛对一切都毫不在意,实在令人难以捉摸啊!”
冯尚武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说道:“这茫茫尘世走一遭,人生在世所求之物并非仅仅局限于功名利禄而已。我只想随心所欲地说话做事,求得内心一份干净;希望能让身边亲近之人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从而求得心中一份安宁坦然罢了。”
冯尚武缓缓地停下手中的筷子,目光坚定而温和地说道:“我能够去做自已真心喜爱之事,虽无法做到兼济天下,但至少可以帮助眼前的这些百姓。每当我遇到一个人时,那背后都隐藏着一段或精彩、或曲折的故事。我由期望他们的故事最终皆能以温暖和圆满收场,而后在某个酒桌之上,畅快淋漓地向我娓娓道来。”
杨争听闻此言,不禁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些许惊讶之色。他原本还以为从冯尚武口中说出的会是一番慷慨激昂、豪情壮志之语,却未曾料到竟是这般充满温情的言辞。过了片刻,杨争缓过神来,感慨地道:“我原以为您会讲出一些令人热血沸腾的话。”
冯尚武微微一笑,接着说道:“那些大话,说得人实在是太多了,然而真正相信的人又有多少呢?有些人总觉得老百姓愚昧无知,认为无论他们说什么,老百姓都会盲目地相信。可实际上,并非百姓愚蠢,而是他们根本就无力去反抗这世间的不公与压迫。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他们并不关注所谓的国家大事,所求不过就是一份安稳平静的生活,能够安居乐业足矣。”
杨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叹气道:“想要安居乐业,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又是何等的艰难呐!那些世家大族对待百姓简直如同对待牲畜一般,肆意欺压剥削,而朝廷对此却常常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冯尚武神色严肃地回应道:“正因如此,在我的封地之中,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我要让这里的百姓看到生活的希望。”
杨争眼中闪过一丝钦佩之意,轻声说道:“希望……多么美好的词汇啊。”
就在这时,冯尚武将手中的酒杯轻轻放下,话锋忽地一转,提醒道:“对了,我那七婶尤其钟爱兰花,你日后可得自已多多留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