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院门外，两方人马无声对峙。
随着时间流逝，顾、陈两家的亲卫越来越焦虑。
秋季的深夜，小风嗖嗖的，却有不少人湿了内衫。
一门之隔，里头的人将决定他们的生死。
一盏茶、两盏茶……
明明时间还不算长，明明平常的训练比这艰苦太多，但很多人都感觉到身子僵硬、疲惫感一阵阵往上涌。
终于，在小半个时辰之后，屋门开启。
楚老太君为首，缓缓踱步而出，剩下三人紧随其后。
楚铮暗暗松了口气。
即便他知道老太君不可能吃亏，真正看到她平安无事也心下稍安。
楚瑶淡定从两军中间的空地走过，径直走到自已的马匹前。
伸手捋了捋它的鬃毛，而后一跃而上。
对面的三百亲兵见状心里头都是一颤，虽然之前下马的时候见识过一回，但再看一回依然难掩诧异。
这老太太……硬硬朗朗的……
“走。”
“是！”
既然没有额外的交待，楚铮也没有询问，干脆下令。
一百多骑当即调转马头，就当着人家的面肆无忌惮转弯，很快便向着来时的路策马而去。
一会儿的工夫，走了个干干净净。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视线都落在他们的首领身上。
可不管是顾云舒、陈墨还是青狐，皆是一言不发、各自上马。
“走！”
没有打招呼，各自带着各自的兵离开。
直到离开响水村，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些亲兵才狠狠呼出一口气。
现在来看，似乎今夜不用死了，只是不知将军和楚家达成了什么交易。
所有的兵卒离开，村子里一下陷入了静谧之中。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老村长悄没声儿打开了屋门。
他披着破袄子，把门撑开一条缝，往外瞅了半响，见没什么动静，这才一点点拉开了门。
老两口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好大儿提着灯笼为他们照亮。
家门口遍地是马蹄痕迹，不过没见尸体和血迹，颤颤巍巍打开屋门。
一眼望去，屋中跟离开时没什么差别，餐桌上泥炉中的炭火已经熄灭，泛着淡淡的酒香。
老村长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抖。
“万幸，万幸啊……”
另一边，直到太阳初升、日光微熹，楚家军一行才回到封地。
熬了个大夜，楚瑶洗漱一番，自去补觉，只是楚铮却没工夫休息。
封地中很快热闹了起来。
楚家封地行的是屯田法，在册军户十万兵。
但是非军户的青壮年每年夏天和秋收之后也需要进行训练。
这是免除徭役的代价，基本上没有谁家不愿意。
强健体魄，演练兵器、战阵，最主要的是还管饭。
所以若是全部动员的话，封地内至少能够拉起一支二十五万人的军队。
把年龄放开一些，这个数字还会往上涨。
听说要开赴前线打仗，封地内都沸腾了。
无数人涌上街头打听，不见多少慌张，反而不少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神色，可见楚家军有多得民心。
但是“噩耗”传来，此次封地只动员五万军。
军户尚且只能二选一，更何况普通户籍了，根本用不上。
不少人都失望而归，楚家军出了名的治军严格，从不克扣军饷、赏罚分明。
功名祗向马上取，多少年轻人梦想着博取军功。
毕竟他们是封地领民，从出生起便打上了楚家的烙印。
其实封地中的日子比之寻常地方要好，税赋低、百姓都能够吃饱饭，也没什么官吏欺压。
不过他们一辈子都不能考取功名，想要出人头地只有一条路：军功！
可军户只有十万，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就算老兵死去，家中总有子侄可以顶上。
就算真漏出来一个两个的，一般人也根本竞争不上。
这也是为什么听说要打仗之后，封地内会人声鼎沸的原因。
好不容易等来机会，却用不上他们，不少年轻人都不乐意了。
“好不容易碰上战事，凭什么不用我们！”
“就是，我家不是军户，但我骑马射箭可厉害了，凭什么不能上战场？”
“我不服！”
“对，我们不服！”
……
封地中怨声载道，很快就层层传到了军营中。
楚铮听到手下汇报，不以为意地笑笑。
没什么好生气的，说明民心可用啊。
很快，官邸传出消息，此次封地将直接增加五万军户。
只要觉得有一技之长的，重骑兵、轻骑兵、步兵、后勤等等，皆可报名参与选拔。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怨气顿时销声匿迹。
那可是五万户啊，多少年定死的十万户，竟直接增加了一半！
还闹腾什么，得赶紧回家准备才是。
民众是消停了，可是官邸中却依然争论不休。
嘭！
一名校尉猛然拍了桌子，“开什么玩笑，开赴北境前线作战，又是如今这个局势，只派两千重骑？这怎么能够！”
“老吴你激动什么，重骑兵消耗多大啊，哪有带轻骑兵划算。”
另一名校尉面向楚铮，“将军，八千轻骑是不是带少了？我看带三万更合适。”
“起开吧你，一共五万兵，轻骑占三万？你脸怎么那么大呢？”
“就是，我看就是带的兵太少了，五万够干什么的，要我说起码得十万。”
“是啊，谁不知道前线的赵家、何家跟咱们不对付，兵带少了容易受欺负。”
“将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楚铮一夜没睡也精神得很，感觉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可是在官邸待了没盏茶的工夫，在一众手下的争吵声中，却感觉到了深深的疲惫。
他猛然站起，校尉们短暂停止了争吵，全都一脸殷切望着楚铮。
“我一夜未睡，现在有些乏了，”楚铮脚下不停，边走边说道，
“那个……楚桓啊，募兵的事情交给你了，务必要在今天之内完成啊。”
“等一下！”楚桓猛然站起，刚伸出手就已经不见楚铮的身影。
正待要追，下一刻便已经被层层围住。
“桓叔，说什么我重骑都得出五千！”
“轻骑三万！”
“步卒五万！”
楚桓：……
该死的楚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