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夏一边揉面,一边思考。
满心满眼都在想包装的事。
江一南的创意很好,如果有了包装,饼干就显得上档次,同样一包饼干,用简易塑料袋只能卖五块钱,饼干还容易碎。
但是如果用好一点的硬盒包装,饼干不容易碎不说,盒子再好看一点的话,同样份量的饼干她感觉价格能翻三倍甚至四倍。
现在离过年还有将近一个月,如果能做出一批新年包装礼盒,赶上过年这一波,应该能赚不少。
江一南说去南方找包装厂,年前是来不及了。
平州距离江一南说的那个城市,坐火车要三十多个小时。
再选厂、设计、打样、订购,再运到平州,一来回恐怕半个月就过去了。
平州制药厂倒有个下属的纸箱包装厂,她先前在那里实习过。
这几年制药厂效益不好,包装厂也跟着效益不好,工资都发不下来,厂长天天发愁。
车间里机器一年有半年都在停着,厂长是个大姐,姓王,对她还挺好的。
想到这里,她问江一南要来了他带的包装盒。
“我去包装厂找个人,你看店。”
江一南应了。
他现在不出去跑业务的时候,就穿着白色工作服,还挺像回事的。
陆小夏骑着自已的小三轮去了包装厂。
找到厂长办公室,四十多岁的厂长大姐,正在为年关福利的事跟工会主席和财务吵架。
见了她,没好气的问了一声“你来干什么”,又继续跟人吵。
年底事多,要账的人多,王厂长天天一身官司。
她还以为陆小夏这个前员工也是来找事的。
陆小夏静静的在门外等着,等财务和工会主席都走了,她才进去。
“你来干什么?你辞职的时候连个招呼都不打,现在来干什么?”
“我打了。”
“你只打了个电话!你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你的劳动关系也不在厂里了!我不管!”
“王厂长,我这儿有个业务你接不接?”
“不接!……不是,你说什么?”王厂长一脸错愕的看着她。
连续几天都在说“不行、不管、不可以”,王厂长嘴有点瓢。
“我说我想订做一批纸盒。”
王厂长看着她,一个小姑娘,细细瘦瘦的,穿着黑色大衣,高跟皮靴,不像个做业务的。
莫不是借着有三分交情来走后门消遣她。
她收起脸上的错愕,又开始忙桌面上的档案袋,嘴里冷冰冰的道:
“合同额低于3000的业务我们不做,犯不上开一回机器的。”
话音刚落,视线里,桌角多了一沓钱,大团结。
王厂长嘴角抽了一下,抬头看看她,脸上终于不再冷了。
“王厂长,这是前期的费用,如果合作愉快,以后我长期在咱们厂订。”
王翠如飞快的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打了个内线,让财务带着点钞验钞一体机来她办公室。
然后从一旁的茶叶柜里拿了一个干净杯子,倒了些茶叶进去:
“小陆,咱们坐着说。”
这一万块钱,至少能解她三天的饥荒。
她都快被逼疯了,工人天天来找。
厂子不大,工资也不高,依托着制药厂,已经欠了三个月薪水没发了。
只要年前能发一个月的,工人的怨气就会被暂时抚平,至少先把年过了。
一线工人本来就工资都不高,都等着钱过年呢。
“你做盒子干嘛用?”
“装糕点和饼干。”陆小夏说着,从包里拿出那个样品。
样品是个铁盒,但是铁盒成本太高,她决定按铁盒的比例做成硬纸盒,再加个提手。
说了想法,王翠如报了单价,陆小夏连还都不还,直接点了头。
“不过我有个要求。”陆小夏说。
“我急用,三天内要看到东西,厂里需要赶工。”
王翠如笑得很响亮:
“小陆,咱们厂你还不知道,赶工算啥,咱们工人最喜欢听机器响了。有活干说明有工资发。”
真的,工人们恨不得机器天天转,转出火星子才好呢。
陆小夏当然知道,这小工厂靠着制药厂生存,可是制药厂现在一年不如一年,包装厂工人个个嗷嗷待哺。
她在财务科实习的时候很清楚,这厂子账上亏损得吓人。
王翠如是还算是个有良心的厂长,愿意为工人着想,这两年试着自谋生路,到处找业务。
财务在一旁点钞,王翠如已经拿出了一份合同,生怕大主顾跑了或者反悔了,赶紧把人摁这儿把合同签了。
“小陆,咱们现在就把合同订了,我今天先给你设计打样。”
王翠如把合同和笔递到陆小夏面前。
这合同陆小夏很熟,是厂里统一的订货合同,就是数量、钱款和交货日期处需要手写,基本不存在什么风险。
她还是耐着性子把紧要条目看了一遍,然后就签了字。
王翠如还没见过这么豪爽的客户,进门先给钱,一下给一万,全款,没有尾款。
工厂的尾款基本都打了水漂。
心里欢喜得不行,锁了合同顾不上送大客户出门,就拿着陆小夏出示的样品去了车间。
先设计制版,再做出几个样品,客户签字确认后,机器可以连夜开动。
单价三毛五分钱一个,做两万八千多个。
冲着小陆这么爽快,交付三万个吧。
陆小夏拿着合同走出王翠如的办公室,远远的,迎面走来一个人。
有点瘸。
那个身影,上一世是她的噩梦,太熟悉了。
以至于再次看到,心还是本能的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