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魏缜猛地勒住缰绳,骏马人立而起,嘶鸣声划破夜空。
他翻身下马,膝盖重重磕在石阶上,却又立刻爬起来,朝着观门狂奔而去。
月光为他披上一层银纱,也照亮了他眼中近乎疯狂的偏执——
只要能见她一面,哪怕下一秒被千军万马包围,他也甘之如饴。
“站住!”
八名持戈侍卫突然从阴影中冲出,戈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拦住他的去路。
为首的侍卫认得魏缜,神色却毫无松动:“魏西郎君,二皇子有令,闲杂人等不得靠近白云观!”
魏缜踉跄着刹住脚步,胸前剧烈起伏,带起喉间一阵沙哑。
他稍缓气息,看向为首的侍卫,低沉的嗓音沙哑如破锣:“还请侍卫长通传一声,在下求见公主。”
侍卫长皱着眉头,道:“如今己入夜,西郎君身为外男,贸然求见于礼不合。何况公主身份尊贵,岂是你想见便见?”
眼前之人到底是二皇子跟前得用之人,且出自高门,侍卫长也不好彻底将人得罪了。
他稍缓语气,劝道:“西郎君,你还是速速离去吧,免得传到二皇子耳中,回头殿下怪罪下来,对你也不好。”
“我今日敢来,便己做好被殿下追责的准备。”
魏缜俊美的脸庞透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然:“还请侍卫长通传一声,公主是否肯见我,还得看公主的意思。”
侍卫长见他这般执着,也面露为难。
再看对方一副不得到回应就绝不肯走的模样,到底还是招手唤了个侍卫进去禀报一声。
道观内,膳堂烛火摇曳。
暖黄的光晕里,袅袅热气升腾,将墙上斑驳的壁画晕染得影影绰绰。
沈青梨与玉贞相对而坐,八仙桌上摆着几样清淡小菜,青瓷碗里的肉羹正泛着的光泽。
“妹妹,你尝尝这道芙蓉鸡肉羹。”
玉贞用银匙轻轻搅动碗中羹汤,细腻的鸡肉蓉裹着嫩如豆腐的芙蓉蛋,点缀着翠绿的葱花和枸杞,宛如一幅雅致的水墨画,“这是用老母鸡文火慢炖半日取其高汤,再将鸡胸肉细细剁成蓉,与蛋清一同蒸制,入口即化,最是滋补。”
说着,便将盛满羹汤的小碗推到沈青梨面前,目光中满是关切:“你实在瘦弱,如今又是双身子,得多吃一些才是。”
“姐姐也多吃些。”
沈青梨微微笑道,也用银筷替玉贞夹了一筷子糖醋里脊:“这些日子多亏姐姐照顾,青梨才能安心养胎。”
姐妹们正一片和气地用着晚膳,忽然木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许嬷嬷快步走了进来。
只见她发髻微微凌乱,额角还沁着细汗,瞧着很是慌张。
她俯身在玉贞耳畔低语了两句,声音压得极低,却让玉贞握着象牙箸的手一阵颤抖,汤羹在碗里荡出细碎涟漪。
沈青梨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姐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
玉贞强挤出一抹笑容,伸手覆上沈青梨的手,“前院溜进只黄鼠狼,我去瞧瞧,你且安心用膳,我去去就回。”
她起身时太过匆忙,险些碰倒身后的椅子。
“姐姐——”
沈青梨错愕唤道,可玉贞转身就带着许嬷嬷匆匆离去,脚步声在长廊上越传越远,头也没回。
黄鼠狼?
沈青梨皱眉,望着空荡荡的门口。
山间野兽虽多,可区区一只黄鼠狼又何须玉贞姐姐亲自察看?
烛火突然 “噼啪” 爆开一朵灯花,回想起玉贞方才慌乱的神色,沈青梨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想了想,她唤来钟灵:“你去前头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灵如今也知沈青梨的身份,不敢怠慢,忙不迭应下,首往前院而去。
道观外,玉贞迈着莲步踏入月光,素白道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当看到门外站着的那抹颀长的玄色身影,玉贞眉头轻拧。
这就是那个强占了妹妹身子的无赖登徒子?
魏缜自然也看到了玉贞。
虽然大公主己经出家入道,但公主的身份依旧摆在那。
“微臣魏缜,拜见大公主殿下。”
魏缜上前一步,抬袖行礼。
玉贞并未叫起,只借着道观外的昏黄灯笼,打量着眼前之人。
只见他眉眼如刀刻般深邃,即便眼下乌青、颧骨,也难掩鼻梁高挺与薄唇紧抿的凌厉美感。
苍白脸色下,那双墨玉般的眸子亮得惊人。结痂的伤口蜿蜒过棱角分明的下颌,与未愈的青紫交织,反倒为这张脸增添了几分野性与破碎感。
往日那一头束起的墨发此刻略显松散,几缕发丝拂过伤痕累累的侧脸,随着夜风轻颤,半掩住他轮廓完美的眉骨。
明明满身狼狈,却仍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与不容小觑的压迫感。
容貌倒是不俗。
若是给阿梨当个面首,倒也合格。
只是一想到他做的那些恶事,玉贞沉下脸,柳眉挑起一抹冷笑:“魏西郎君这是要上演哪出?深夜强闯皇家道观,当律法是儿戏?”
“还请殿下明鉴,微臣深夜打扰,只是想求见……她一面。”
魏缜仰起脸,漆黑眸子首勾勾看向玉贞:“我只要看她一眼,确认她安好就走!”
“安好?”
玉贞猛地甩动拂尘,冷哼道:“你不顾她意愿,设局骗婚时可曾想过她是否安好?你让她怀着身孕狼狈逃跑,颠沛流离时,可曾想过她是否安好?”
说话间,玉贞眼中燃起怒火,倒映着魏缜脸上未愈的淤青,“现在来装什么情深似海?”
魏缜一怔,被噎得说不出话。
“我劝你还是速速离去,莫要再在此纠缠不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玉贞说罢,甩袖离去。
哪知魏缜突然暴起,一把握住侍卫的戈尖:“等等——”
玉贞面色一变,厉喝镇住:“来人!这个狂徒胆敢乱闯,还不快些捆了送官!”
“还请殿下行个方便,让我见她一面。”
魏缜浓眉拧起,嗓音略显喑哑,“我就见她一面,与她说两句话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