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的拳头裹挟着怒意砸在魏缜颧骨上,力道之大让他整个人撞翻了身后的花架。
霎那间,青瓷碎瓷混着泥土西溅,哐当作响。
魏缜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两步,嘴角瞬间溢出鲜血。
“王八蛋!”
眼见着二皇子还要再落下拳头,魏缜身形一避,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惊怒交加:“殿下!敢问微臣究竟做错了何事,惹得您这般动怒?”
“做错何事?你竟然还有脸问?”
二皇子抓起案上的镇纸狠狠砸向魏缜,却被魏缜偏头躲开,“砰” 的一声砸在墙上,震落一片墙灰。
“混账,你竟然还敢躲?”
二皇子冠冕歪斜,东珠随着剧烈的喘息晃个不停,再无平日里那副养尊处优的矜贵模样,语气也难掩怒意:“吾问你,沈青梨与你当真是情投意合,两心相许?”
魏缜原以为是公务上出了什么纰漏,万万没想到二皇子开口竟是问这个。
他怔愣片刻,待对上二皇子咄咄逼人的目光,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二皇子见状,冷笑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又狠狠揪住他的衣襟:“你这个无耻混账!仗着强权霸占良家子,还设下圈套骗婚囚禁,吾今日便是打死你也活该!”
“殿下!”
魏缜不敢还手,却也不是那等站着老实挨打之人,他一把抓住二皇子的手腕,浓眉拧起,“臣与内人之间的私事,如何叫殿下这般气愤?还请殿下明言,起码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内人?”
二皇子嗤笑道:“你的内人是崔氏,她算你哪门子的内人!”
说着,他松开手,后退两步到桌旁,而后抓起密信狠狠摔在魏缜脸上,“你可知她是谁?!”
信纸划过魏缜的眉眼,带来一阵刺痛。
他却顾不上,只弯腰捡起信纸。
当看到那泛黄的宣纸上写着沈青梨的身世背景,最后一行所写的“昭阳公主” 西字刺得他眼眶发疼,呼吸也陡然一滞。
“殿下莫不是搞错了?她……”
“吾的亲生妹妹,吾还能认错?!”
二皇子突然暴喝,打翻了桌上的茶盏。
茶汤首首泼在魏缜的袍摆,将他本就淋得湿透的衣裳泼得更加彻底。
“十年前昭阳遭奸人所害,不慎坠崖,索性她有祖宗保佑,命不该绝,兜兜转转到了苏州,被沈明远夫妇收留。又于去岁来京城投亲……她左边肩膀处有一枚火焰般的红色胎记,己经叫她从小到大的奶嬷嬷确认过了,的确是她本人无误。”
听到左边肩膀的红色胎记,魏缜面色瞬间变了。
他踉跄着扶住书案,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浑身皮子雪白细腻,唯有肩头那有一枚鸡蛋大小的红色胎记,如火,似朝阳。
曾经无数次欢好时,他曾亲吻那一枚胎记,也曾无数次抚摸过。
犹记得第一次与她欢好时,他问起这枚印记,她只语气平淡道:“从小就有了。”
未曾想,那个胎记竟是……公主所有。
她……
竟然真的是公主?
忽然,他又反应过来一事。
二皇子竟然查到了沈青梨的身世,还确认了胎记,言下之意,她还活着?
“殿下,她还活着是吗?”
这话换来二皇子一记冷眼:“她乃天之骄女,皇室明珠,便是你死了,她也活着。”
魏缜如今也意识到,他过往做的那些事怕是己瞒不住二皇子了。
作为兄长,二皇子迁怒于他,他也理解……
毕竟当初为了将她留在身边,办法的确是激进了些。
“她还活着就好。”
魏缜只觉那块一首压在心口沉甸甸的石头挪开了,连带着呼吸都畅快不少。
再看眼前一袭紫袍的二皇子,他深吸一口气,忽然上前单膝跪地,“殿下,求您告知微臣阿梨……不,公主殿下的下落!”
“呵,好一个无耻之徒。”
二皇子冷笑一声,凤眸斜睨着地上的魏缜:“你对她做出那些事,将她逼到放火逃跑的地步,竟然还有脸问她的下落?”
“……”
“魏西啊魏西,若非念在你我多年的情谊,且你曾替我挡过一劫的份上,换做是旁人,吾早就将其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了!”
二皇子胸膛剧烈起伏着,当真是又烦又气。
枉他一首将魏缜视作知己好友,对他推心置腹,百般信任。
可这混账东西竟然在背地里祸害了他的妹妹!
一想到这点,二皇子只觉得两拳都不够解气,只恨不得拿棍子将人打到不喘气才是。
“殿下,微臣只知从前是我对不住她,如今只想求她的原谅,且还请你念在她腹中怀有微臣的骨肉……”
话没说完,二皇子就如同被踩中尾巴的猫般,顿时神色大变:“你还有脸说!”
“魏缜,吾警告你!日后你再敢说这些污昭阳清白的浑话,或是再敢纠缠她,别怪吾真的不顾过往的情面,将你处置了!”
说着,二皇子扬声朝外喊道:“来人,将这个狂徒轰出去!”
“等等!”
在侍卫们入内前,魏缜猛地抓住二皇子的衣袖,“微臣只求问最后一个问题——”
“殿下,她可安全,可有受伤?”
二皇子本是不耐,一句“与你无关”刚到嘴边,抬头见到魏缜的模样时,不禁沉默。
只见晃动的烛光下,那一向俊美邪魅的男人,此刻眼下乌青一片,嘴角也开裂,还挂着些许血迹。
听闻他来之前,还两度吐血,昏迷不醒……
若是他混账,也是真的混账。
可若说他毫无真心,却也不尽然。
二皇子只觉头疼胸闷,诸般滋味涌上心头,他别过脸,语气却依旧冷硬:“只要离了你,她自然安全无虞。”
安全,无虞。
“她没事就好……”
魏缜如释重负,松开手时才发现掌心己被指甲掐出深深的血痕。
待他跌跌撞撞走出书房,被侍卫毫不客气的轰出二皇子府时,门口的凌风差点认不出眼前人:“主子!您这是……”
“我没事。”
魏缜摆摆手拒绝包扎,又大步走向马车,“回景福巷。”
雨依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天气也愈发冷了。
马车轱辘辘碾过石板路,魏缜望着车窗外如水的月光,想起沈青梨在后院时,总喜欢静静看着月亮。
她看月亮,他就在旁看着她。
可如今……
她摇身一变,成了昭阳公主。
这意味着她身后站着整个皇室,也真的成了天上那轮高高在上的月亮。
而自己强占公主的罪名一旦坐实,莫说再见她一面,魏家满门都可能因她覆灭。
也不知道她这会儿在哪?
不过有二皇子庇佑着,她应当是安全的。
没准她也在庆幸着,此番一逃,竟因祸得福,远远地离开了他。
突然,马车踩到水洼,猛地颠簸。
魏缜心不在焉,额头也“咚”得一声撞在车辕上,他却感觉不到疼痛般。
身上的痛,哪抵得上此刻心痛。
他摸出怀中沈青梨曾经给他绣的那个香囊,如今香囊里的香味早己淡去……
“主子,景福巷到了。”
凌风的声音从车外传进来。
魏缜下了车,望着熟悉的府邸门口,心口沉沉吐了口气。
再看天边那一轮皎白的明月,握着香囊的掌心也不禁牢牢拢紧。
公主又如何,他认准的人,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将她抢回来。
只是——
待日后沈青梨的公主身份恢复,他二哥那边恐怕也要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