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清晰有力,在空旷的训练场上回荡。
莱恩也收起了嬉笑,好奇地看着忧太。诺亚更是屏住了呼吸,眼镜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忧太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对上阿斯特丽德那双毫不退让的琥珀色眼眸。
沉默了几秒,忧太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有些干涩地开口:“……好。”
他走到阿斯特丽德对面大约五米远的地方站定。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在圣辉兰汀学到的最基础的魔力引导法门——那是每个一年级新生入学第一周就必须掌握的课程。
忧太闭上眼睛,试图集中精神,感知体内那被里香庞大诅咒力量完全掩盖的、属于他自己的魔力源。
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了——那并非微弱,而是如同被厚重淤泥堵塞的汹涌暗河!
庞大到令他心惊的能量潜藏在他的核心深处,沉甸甸地蛰伏着,带着一种原始而混沌的质感。
忧太努力地想象着魔力如同溪流,从心脏部位流出,沿着手臂的经络向掌心汇聚……然而,问题就在这里。
那力量太过庞大,又像是被无形的堤坝禁锢了太久,根本不懂得如何“涓涓细流”。
当他试图引导时,感觉不是调动水流,而是徒手去撼动一座沉重的水闸!意识沉入体内,感受到的不再仅仅是里香的冰冷黑暗,还有那被黑暗裹挟、自身却如同狂暴熔岩般难以驯服的庞大魔力海。
他拼命地想要撬开一丝缝隙,引导出哪怕一丝丝的力量在掌心凝聚成形。
他眉头紧锁,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放在身侧的右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手臂上的肌肉都因为过度用力而绷紧。
掌心处,空气开始不自然地扭曲、震颤,甚至发出极其微弱的、如同玻璃即将碎裂前的呻吟声。
地面上刻画的防护符文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在他脚下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训练场上安静得只剩下风声和忧太粗重的呼吸声。
莱恩脸上的期待渐渐变成了震惊——这动静不像是凝聚魔力,倒像是在憋大招?
诺亚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异常的魔力扰动和防护符文的微弱反应,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更圆了,手指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数据:“魔力波动……异常紊乱……强度……极高?但……输出效率……零?”
阿斯特丽德的眉头越皱越紧,眼中的探究逐渐被一丝凝重取代。她感受到了,从忧太身上逸散出的、混乱而磅礴的能量气息!那绝非“没有魔力”,而是……一个失控的能量源!
终于,忧太猛地睁开眼,脸上带着极度的挫败、痛苦和一丝难堪。他摊开右手掌心,送到阿斯特丽德面前。
掌心依旧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成型的魔力光晕。但是,掌心中央赫然出现了几道细小的、如同被无形电流灼烧过的焦红痕迹,甚至微微冒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热气。
忧太整个手臂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
“……” 阿斯特丽德彻底沉默了。她看着忧太那只布满失败痕迹的手掌,又抬头看向忧太那双带着绝望和自我厌弃的黑眸。
那股庞大却混乱的魔力波动残留感,以及这显而易见的魔力反噬伤痕,让她瞬间明白了关键:
这个所谓的“特级”体内蕴藏着惊人的魔力储量,庞大到甚至能引起防护符文轻微共鸣,但他却连最基础的引导和塑形都做不到!
就像一个拥有万吨巨轮引擎的人,却连划动一艘小舢板都异常艰难,甚至会被引擎的反冲力伤到!
刚才那股几乎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压(里香)和眼前这个连基础魔法都施展不出、还被自己力量灼伤的少年,形成了令人窒息的矛盾。
莱恩的下巴真的掉到了地上,他指着忧太的手掌和那灼伤的痕迹,彻底语无伦次:“这……这……忧太?你……你的手?!魔力覆盖……怎么会这样?!”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诺亚也震惊得停下了笔,看着自己笔记本上记录的异常数据,又看看忧太掌心的伤,恍然大悟般低呼:“啊!魔力反噬!引导失控!强度……远超普通失控!这……这需要多么庞大的潜在魔力源才会……”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忧太在三人震惊、困惑、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难堪地收回了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仿佛想将那灼伤的痕迹和失败都捏碎。
他低着头,声音低哑,充满了浓重的自嘲和无力感:“……对不起。我……做不到。控制不了……基础课程……我学得……很差,而且……”
他无法说出口的是,在圣辉兰汀,他所有的心力都用在压抑里香和躲避他人上,更可怕的是,他自身的魔力本身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狂暴和沉重,每一次尝试引导都像在驯服一头沉睡的巨兽,失败和反噬是常态。
特级?这称号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更凸显了他本质上的“无能”。
阿斯特丽德看着眼前这个低着头、浑身散发着阴郁和自我否定气息的少年,又清晰地感知着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他自身的庞大魔力残留。
巨大的反差和真相让她一时语塞。愤怒?鄙夷?似乎都不太对。最终,一种复杂的、混合着荒谬感、一丝探究欲,甚至……一点点难以言喻的沉重感的情绪占据了上风。
她冷哼一声,打破了沉默,但语气中的锋利似乎被某种理解冲淡了一些:
“哼,特级?连最基础的魔力塑形都做不到,还被自己的力量反噬?”
她的目光扫过忧太紧握的拳头,“看来,你除了那个‘里香’,自己就是一柄没有剑鞘、随时会割伤自己的钝剑。”
这句话依旧刺耳,但更像是一种冷酷的现状描述,而非单纯的嘲讽。她点出了他拥有力量却无法驾驭的核心困境。
忧太的身体猛地一颤,头垂得更低了。莱恩想说什么缓和气氛,看着忧太紧握的拳头和那隐约的灼伤痕迹,又闭上了嘴。
诺亚则是担忧又带着强烈学术探究欲地看着忧太。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轻轻地拂过宽阔的训练场,仿佛是大自然在这个紧张的时刻送上了一丝慰藉。
然而,这阵微风却带来了两个略显狼狈但依旧气势不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训练场的入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