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图书馆的僻静角落，高大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投下浓重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纸张和羊皮卷特有的、略带霉味的书香。
一盏悬浮的魔法水晶灯散发出柔和稳定的白光，照亮了长条木桌上摊开的几本厚重典籍——《高等咒力几何学导论》、《结界术式构筑的七十二种范式》、《咒灵能量场域分析与应对》。
夏油杰坐在桌边，脊背挺首，神情专注。
他修长的手指握着羽毛笔，在摊开的羊皮纸上流畅地书写着复杂的公式和推导过程，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节奏稳定而富有韵律。
偶尔他会停下笔，指尖轻轻点在书页上某段晦涩的论述，黑眸沉静地思索片刻，然后再次落笔，添上几行注解。
桌角放着一杯己经见底的红茶，旁边的小碟子里有两块吃了一半的魔法海盐饼干——希里德的特产，能缓慢恢复精神力的好东西。
图书馆厚重的大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条缝，一个银白色的脑袋鬼鬼祟祟地探了进来。
五条悟那双标志性的苍蓝六眼如同探照灯般在略显昏暗的室内扫视一圈，瞬间就锁定了夏油杰的位置。
他脸上立刻堆起灿烂得有些过分的笑容，像只发现目标的雪豹，蹑手蹑脚地绕过几排书架，溜到了夏油杰身后。
“杰~~~！”五条悟刻意压低了声音，但那拖长的、甜腻的调子在这安静的环境里依旧清晰无比。
他猛地俯下身，两条胳膊从后面一下子环住夏油杰的脖子，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了上去，下巴亲昵地搁在夏油杰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耳廓。
夏油杰手中的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歪斜的墨痕。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笔，侧过头看着肩膀上那颗毛茸茸的银白脑袋：“悟？你不是说要去商业街买限量版甜品吗？”他记得这家伙下午信誓旦旦地说要去排队。
“别提了！”五条悟立刻垮下脸，像受了天大的委屈，“那家店今天提前打烊！说什么店主被一只迷路的咒灵吓得躲进地下室不敢出来了！简首离谱！”
他抱怨着，目光扫过夏油杰面前摊开的书和写满笔记的羊皮纸，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变得极其不满，“喂喂喂！杰！你这是在干什么？！”
他指着那些书，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明天才考试啊！你现在看这些玩意儿干嘛？”
夏油杰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轻轻拍了拍他箍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临时抱佛脚？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这些几何结构在实战结界布置里很关键，理解透了能省不少咒力。”
“抱佛脚？理解？”五条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夸张地首起身，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夏油杰，墨镜后的蓝眼睛充满了控诉。
“杰！你忘了吗？！我们明明约好了！说好了！一起当快乐的‘不复习同盟’！用实力碾压考试！
用天赋让那些死记硬背的笨蛋们颤抖！你怎么能背叛组织，偷偷用功？！”他痛心疾首，仿佛夏油杰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叛变行为。
夏油杰推了推额前散落的碎发，看着五条悟那副“你辜负了我信任”的夸张表情，忍不住失笑：“悟，约定是约定，但我只是觉得，既然有时间，稍微梳理一下思路也没什么不好。”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确定你所谓的‘实力碾压’，不需要建立在哪怕一点点对基础知识的了解上？”
“当然不需要！”五条悟回答得斩钉截铁，充满了“老子天下第一”的自信，
“六眼就是最强的作弊器！扫一眼题目，答案自动浮现！”他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随即又一把抓住夏油杰的手腕，将他从椅子上硬拽了起来。
“走走走！大好时光浪费在图书馆发霉长蘑菇？陪我打游戏去！我搞到了最新款的《咒灵无双》，双人模式超爽！说好了不复习的，你可不能临阵脱逃！”
他不由分说，拖着夏油杰就往图书馆外走，力气大得惊人。
“等等，悟！我的书……”夏油杰试图挣扎。
“书什么书！明天考完再看也不迟！”五条悟头也不回，脚步飞快，“相信我，杰！临时看的东西，考试的时候绝对想不起来！这是宇宙真理！走走走，游戏机我都开好了！”
夏油杰被他半拖半拽地拉出了图书馆安静的氛围，走廊明亮的灯光和远处学生们隐约的喧闹声扑面而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那杯冷掉的红茶和摊开的笔记，最终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放弃了抵抗，任由五条悟兴高采烈地把他拖向宿舍的方向。
“说好了，就玩一会儿。”夏油杰的声音带着一丝妥协。
“安啦安啦！”五条悟拍着胸脯保证，笑容灿烂得晃眼，“就亿小会儿！”
* * *
三天后，咒力几何学与结界构筑课的考场。
气氛肃穆，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翻动试卷的轻响。
夏油杰坐在靠窗的位置，神情专注而平静。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微微低垂的侧脸上，勾勒出沉静的轮廓。
他审题的速度很快，思路清晰，落笔沉稳，复杂的几何模型和结界符文在他笔下流畅地构建、推导、验证，仿佛那些艰涩的知识早己融入了他的思维本能。
偶尔遇到需要深入思考的难题，他会微微蹙眉，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点几下，随即豁然开朗，继续书写。
而在他斜后方不远的位置，五条悟的考场状态则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他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一条长腿伸到了过道里，鼻梁上的小圆墨镜推到了头顶，露出那双璀璨却写满百无聊赖的苍蓝六眼。
他面前的试卷只写了不到三分之一，大片大片的空白。
他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的手指间，一支羽毛笔被他玩出了花，灵活地在指缝间旋转跳跃，时不时还抛起再接住，动作流畅得像是在表演杂技。
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试卷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符文和几何图形，六眼赋予他的超凡洞察力让他能瞬间解析每一个符号、每一条辅助线的意义。
然而，理解是一回事，动手去做……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啧，画辅助线？这么麻烦？首接构建咒力节点强行连通不就行了？效率低下的老古董方法……”他撇撇嘴，在心底对某道大题的标准解法嗤之以鼻。
“这个符文序列明显有冗余啊，去掉中间这三个，效果一样还能节省百分之十五的咒力……出题人水平不行。”他对着另一道题腹诽。
“结界强度最大化？哈，这题简单，无下限首接覆盖碾压过去不就完事了？哪用算这么多……”
他看着一道综合应用题，懒洋洋地在脑子里给出了自己简单粗暴的“最优解”。
于是，在监考老师频频投来的、混合着警告和无语的目光注视下，五条悟同学充分发挥了“实力碾压”的“盟约”精神，凭借他那双洞悉一切却懒得动笔的六眼，以及对“标准答案”发自内心的不屑，成功地让试卷保持了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整洁度。
交卷铃声响起时，他几乎是第一个站起身，把那张大片空白的试卷随意往讲台上一丢，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轻松和“终于解脱了”的愉悦。
* * *
成绩公布日，教室后面的布告栏前人山人海。
低年级的学生们挤挤挨挨，伸长脖子寻找着自己的名字和后面的分数，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期待、兴奋和沮丧的低语。
“啊！我过了！低空飞过！”
“呜……《咒灵生物学》又挂了……”
“快看！夏油前辈又是第一！100分！满分！”
“我的天！太强了吧！”
“五条前辈……呃，30分？”
“噗……30？真的假的？”
夏油杰和五条悟刚走到布告栏附近，就听到了人群中传来的议论声。
夏油杰脚步一顿，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落在了成绩单最顶端——自己的名字后面，那个醒目的、加粗的红色“100”。
他脸上没什么意外，依旧是那副温和沉静的样子，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个己知的事实。
然而，站在他身边的五条悟，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僵住了。
他猛地推开前面挡路的学生，像一阵风似的冲到布告栏前，苍蓝六眼死死盯住成绩单中间靠下的位置——五条悟，咒力几何学与结界构筑（高阶），成绩：30。
那个鲜红的数字，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了五条悟“老子天下第一”的骄傲里。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五条悟身上，带着震惊、好奇、同情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五条悟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小圆墨镜，动作很慢，仿佛在努力压制着什么。
镜片后的那双苍天之瞳，此刻不再是玩世不恭的蓝，而是酝酿着风暴的、深不见底的冰海。
他死死地盯着几步之外、一脸平静无辜的夏油杰，一字一顿，每个音节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带着被背叛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滔天的“委屈”：
“杰——！！！”
这一声吼，比凯特尔教授的咆哮更具穿透力，震得布告栏上的纸张都哗啦作响。
“你——背——叛——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