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这顿饭，饭桌上的气氛非常古怪。
苏静澜一会儿心不在焉，一会儿筷子戳得碗底砰砰响。
吃了大概二十分钟吧，猛然站起身来，随便招呼了一声就匆匆忙忙离开了饭馆。
“愣着干什么，吃菜啊。”
等苏静澜走之后，大家才恢复了往日的闹腾。
酒过三巡，刘波拍了拍桌子，“明天早上十点集合，回家。”
大家的表情不一，有开心有忐忑。
不过有刘波之前的那番说辞，抗拒的情绪倒是不大。
“另外，四眼，交给你个任务。
把刑法中关于正当防卫的法条摘出来，配上实际案例。
必须保证公司的每个人都能背诵，达到熟练应用的程度。”
“是！”
这一下，大家都苦了脸，除了四眼之外没有一个应声的。
刘波冷哼一声，“学不会的，开除。”
“老大你不能这样啊！”
“就是，学什么法律嘛……”
刘波猛然瞪眼，饭桌上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一个礼拜之后我要考试，考不到九十分的，以后别怪我做事不带你们。”
完了……
哥们不怕刘波发脾气，就怕他不带自已玩儿。
就今天晚上这经历，不用下酒菜哐哐就能干两瓶啤酒。
没有老大，那能行？
一个个不敢冲刘波，只能把视线瞄向了四眼。
四眼陡然打了个激灵，尼玛，这活儿不好干呐！
“蛮牛，你派几个生面孔，最近给我盯住那个黄毅。”
“是！”
“老大，你这是？”
就黄毅用的那损招，大家心里头都有火气。
但说到底人家身上披着那身衣服，就算他们再狂妄也不敢下手啊。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就是防患于未然，别不当回事。”
“知道了老大，放心吧。”
事儿都交待完了，付了账，大家四散而去。
走在校园中，这时候严正华的电话才姗姗来迟。
“刘波，你出来了？”
“是，刚吃饱。”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我们这边还没发力，你是……怎么出来的？”
“走出来的呗。”
“别给我打马虎眼……”
“严主任，麻烦派个人把小灵通送回宿舍，晚上我还有事儿。”
严正华：！！！
十分钟后，教导主任气喘吁吁敲开了刘波宿舍的门。
刘波接过小灵通，“备份了？”
“嗯，已经复制了一份。”
“那就交给你们了，如果卫校以舆论发难，就请在适当的时间利用这份录音。”
刘波没有忘记，当时被带入派出所的时候，对面街道车内的闪光灯。
有的时候无关真假，光是舆论就足以毁掉一件事情。
这跟学校息息相关，想来严正华他们会尽心，刘波也就懒得自已亲自下场了。
“不是，刘波啊，你还没有说是怎么……诶，你别关门啊！”
嘭！
刘波无情关上了大门，他才不会暴露苏静澜的身份，让校长他们自已脑补去吧。
另一边，卫校办公室，乒铃乓啷一阵乱响。
校长褚靖安暴跳如雷，把桌上能摔的都摔了，一地狼藉。
褚承泽有什么本事，他这个做堂叔的一清二楚，无非又是找人制造冲突。
可是这一次为了确保成功，褚靖安亲自布局。
通过市长秘书处秘密下达命令，又安排秘书偷拍下押解刘波等人进入派出所的照片。
两条腿走路，就是要把这件事做实，不给一点翻盘的可能。
可是现在呢？
他刚刚得到消息，刘波那群学生竟然全身而退！
不仅如此，破局竟然是来自于市委书记的直接命令！
褚靖安面露狰狞，死死盯着办公桌前的秘书，
“刘波不是个穷学生吗？不是毫无背景吗？
那你倒是给我说说，为什么他能动用到书记的关系，啊！”
作为老对手，他自然清楚职校王启铭的关系网，跟市委书记根本就不沾边。
排除了这一点，也只能是落在“刘波”这个人的身上。
秘书身体站得笔直，身体却抑制不住得颤抖。
他倒不是被校长的态度吓得，而是他们动的是市委书记的人。
这下子……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查，立刻给我去查！”
“是！”
苏静澜打车赶到了舅舅家。
“澜澜，你怎么来了，”舅妈热情将她迎进家门，“老张，快看看谁来了？”
张鸿忠刚吃罢晚饭，正坐在沙发上喝茶，见状露出了揶揄的笑容，
“哟，我当是谁呢，咱苏小公主终于愿意莅临舅舅家了？”
“舅舅！”
张鸿忠媳妇儿白了他一眼，“澜澜，吃晚饭了没有，舅妈给你做碗面？”
“别忙活了舅妈，我就是有事儿想跟舅舅聊聊。”
“好好好，你们俩聊，我给你切点水果去。”
不多时，书房内，张鸿忠盯着自已的外甥女瞅。
他是相信自已秘书眼力的，静澜跟那个学生应该没什么情况才对。
“大晚上的，这是有什么事儿？”
“舅舅，江城要组建大学？”
噗……咳咳咳……
张鸿忠差点被一口茶水呛死，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你这从哪儿听说的？”
“舅舅，你就说有没有吧！”
“这个事儿吧还在讨论阶段，省城那边还没有明确的消息。”
饶是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苏静澜还是怔愣当场。
竟然……是真的！那么……
她攥紧了自已的皮包，从里头取出了那个档案袋，递给了张鸿忠。
“什么事儿啊，弄得神神秘秘的。”
一分钟后，张鸿忠的脸色沉了下来，“澜澜，这东西……”
“刘波给的，还有组建本科院校的事情，也是他说的。”
张鸿忠：！！！
他怀疑自已看了份假的档案，不是农民子弟吗？
组建本科院校的事根本还没有放风，连江城教育口子的负责人都不知道呢，一个学生凭什么得知这种级别的消息？
还有……这纸上描述的事儿，更是平地一声惊雷！
“舅舅，舅舅？”
张鸿忠回神，“什么？”
“刘波还托我给你带句话，他说不接受利益交换。”
张鸿忠瞬间心领神会。
这时候他已经把所有的事情给串了起来。
褚家提前得到了江城大概率要组建本科院校的消息，于是作为卫校校长的褚靖安开始提前布局。
通过将职高学生牵扯入暴力事件中，彻底破坏职高的名声。
毕竟组建院校，没有比职高更适合的合并主体。
自已外甥女意外介入其中，通过自已将事件中心的那名学生解救出来，破坏了褚家的计划。
不过现在看来，有没有自已出手，那个名叫刘波的学生大概率都能够全身而退。
只要手中纸张上所描述的问题是真的……对褚家无异于灭顶之灾。
“不接受利益交换”，说明刘波不接受任何谈判，他们就是要褚家死！
睚眦必报，张鸿忠脑海中立刻浮现起这四个字。
褚家在江城根深蒂固，张鸿忠调任一年，现在工作依然很不好展开，就是因为褚家控制了半数以上的常委。
如果查明档案中的问题，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张鸿忠不会放任不管，根据严重程度可以采取整改或者重建的方式弥补。
而手握把柄，他大可以用比较柔和的方式换取大量政治资源。
褚家不得不低头，他的工作在任期内将变得畅通无阻。
但是，刘波的话却否决了这种可能性。
要么张鸿忠自已来揭露真相，要么……刘波会自已来，这就是得罪他的下场！
不对，张鸿忠摇了摇头。
自已也是想瞎了心，这怎么可能是个二十岁毛头小子能获取到的信息？
他背后一定有人！
快速权衡利弊，张鸿忠发现自已其实没什么选择。
何况这份情报只要证实，就是一份天大的人情。
就算无法收服褚家，他也可以趁着动荡的时期完成整合。
如果这都拿不下江城常委，那他这书记也算是干到头了。
“舅舅，你还没说呢，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张鸿忠摆了摆手，“你不用知道。”
苏静澜：？？？
她气得脸都青了，“凭什么？凭什么都不告诉我！”
“哦？”张鸿忠抓住了重点，“刘波也说了这话？”
“哼！”
张鸿忠懂了。
看来刘波是洞察到了自已外甥女政治白……小白的本质，也是不想让她涉入其中。
“澜澜啊，你离那个刘波远一点，他不是省油的灯。”
甭管刘波背后是谁，就这心眼子和性格，自家外甥女根本不是人家的个儿。
“他是我的学生。”
张鸿忠差点翻白眼，根据档案上来看，这位学生可是常年不上课的。
“哼，我走了！”
“别介啊，在家住一晚上，让你舅妈给你弄点好吃的。”
“被你气饱了。”
张鸿忠：……
“好歹给我留个刘波的电话号码吧。”
“你不是让我离他远一点儿吗？没有！”
张鸿忠：……
怎么肥四，他外甥女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会怼人了？
这就不得不说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学好一辈子、学坏一出溜。
短短的接触，苏静澜已经悄然发生了一点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