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不凡站在缓流的河边,望着眼前二十几个半大孩子,又看了看围在四周的村民,深吸一口气。
初春的风还带着些许寒意,但河边的柳树已经抽出了嫩芽。
他弯腰捡起一根树枝,在河滩上画了一个大圆。
"大家看,这就是水车的基本形状。"薛不凡用树枝在圆上画出等分的辐条,"水车靠水流推动,带动这些辐条转动,每一根辐条上都装有水斗,水斗装满水后,随着转动将水带到高处。"
他一边讲解,一边观察着村民们的反应。
铁匠张大叔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木匠李师傅则蹲在地上,仔细研究着他画的图形。
几个半大孩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捡起树枝,在地上模仿着画起来。
"先生,"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举起手,"水车要多大才能浇灌咱们村的田地呢?"
薛不凡赞许地点点头:"问得好。我测算过,咱们村有良田三百亩,需要的水车直径至少要两丈,也就是......"
他顿了顿,换算成这个时代的计量单位,"大约三丈有余。"
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叹声。
老村长拄着拐杖走上前:"先生啊,这么大的水车,咱们村能做得出来吗?"
"能。"薛不凡肯定地说,"我已经算过了,用松木做辐条,柳木做水斗,关键部位用铁件加固。张大叔,李师傅,你们觉得呢?"
两位匠人对视一眼,李师傅开口道:"松木咱们村后山就有,柳木河边到处都是。就是这铁件......"
"铁件我来想办法。"张大叔拍拍胸脯,"前些日子我收了些旧农具,回炉重造就是。"
薛不凡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转向围观的青壮年:"趁着匠人们制作水车,我来教大家沃肥和育苗的新方法。"
妇女们立刻围了上来。
薛不凡注意到,王婶手里还拿着一个小本子,上面歪歪扭扭地记着他之前教的字。
"首先说沃肥。"
薛不凡走到一堆干草前,"传统的堆肥方法发酵不完全,肥力不够。我们要把干草、人畜粪便、草木灰按比例混合,每三天翻一次堆,保持但不能过湿......"
他详细讲解着堆肥的温度控制、湿度判断,以及如何通过颜色和气味判断发酵程度。
王婶认真地记着笔记,不时抬头确认。
"堆肥的关键在于原料的配比和发酵条件。"薛不凡拿起一根木棍,在地上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干草、粪便、草木灰的比例应该是6:3:1。这能明白吧?干草提供碳源,粪便提供氮源,草木灰调节酸碱度。"
他走到一堆准备好的原料前,开始示范:"首先,把干草铺成一层,大约一尺厚。然后均匀地撒上粪便,再撒上一层草木灰。记住,每一层都要洒水,但不要太多,以手握成团但不滴水为宜。"
村民们围成一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薛不凡能感觉到,这些朴实的村民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堆肥堆的高度不要超过五尺,宽度不要超过六尺。"他继续讲解,"堆好后,要用稻草或草帘覆盖,既保温又透气。三天后,我们要进行第一次翻堆。"
"为什么要翻堆呢?"一个年轻人问道。
"问得好。"
薛不凡赞许地点头,"翻堆可以让堆肥均匀发酵,防止局部过热或过湿。翻堆时,要把外层的原料翻到里面,里面的翻到外面。同时检查湿度,如果太干就洒些水,太湿就加些干草。"
他走到已经堆好的肥堆前,用木棍插入堆中:"你们看,现在堆里的温度已经开始上升了。过几天,温度会达到最高,这时要特别注意观察。如果温度过高,堆肥会烧坏;如果温度过低,发酵就不完全。"
"那怎么判断温度是否合适呢?"王婶问道。
"可以用手感觉。"薛不凡解释道,"把手伸进堆里,如果感觉烫手但不至于烫伤,就是合适的温度。如果太烫,就要翻堆降温;如果不热,可能是湿度不够或原料配比不对。"
"再说育苗。"
薛不凡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这是我改良过的稻种。育苗时要注意......"
他蹲下身,用手在松软的土地上划出一道浅沟:"种子要浸泡一天一夜,播种时行距要留足,覆土不能太厚......"
青壮年们围成一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先生,"一个年轻人问道,"为什么要留这么宽的行距?"
"问得好。"
薛不凡赞许地点头,"行距太窄,秧苗会争夺养分;太宽又浪费土地。我经过反复试验,这个距离最合适。"
他详细讲解着育苗的每一个步骤:"首先,要选择向阳、排水良好的地块。把地整平后,开沟,沟深约一寸,行距六寸。播种前,种子要浸泡一天一夜,这样可以提高发芽率。"
薛不凡示范着播种的动作:"播种时,每穴放两到三粒种子,穴距三寸。覆土要均匀,厚度约半寸。播种后要轻轻压实,然后浇透水。"
"育苗期间要注意什么?"一个村民问道。
"主要有三点。"
薛不凡竖起手指,"第一,保持土壤但不积水;第二,注意防鸟防虫;第三,及时除草。当秧苗长到三寸高时,要进行间苗,每穴留一株最壮的。"
他走到已经播下种子的苗床前,指着刚冒出的嫩芽:"你们看,这些是三天前播的种,现在已经发芽了。再过半个月,就可以移栽到大田里了。"
河边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薛不凡转头望去,只见张大叔和李师傅已经带着几个学生开始制作水车的主体框架。松木的清香飘散在空气中,与泥土的气息混合在一起。
"好了,"薛不凡拍拍手上的泥土,"现在我们来实践一下堆肥的方法。王大嫂,你带几个人去收集干草;李二哥,你去准备些草木灰......"
村民们立刻行动起来。薛不凡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些日子以来,他亲眼见证了村民们从最初的怀疑到现在的信任。
每一次他提出新的方法,都会有人质疑,但更多的是愿意尝试的勇气。
夕阳西下时,第一堆新式堆肥已经初具规模。
薛不凡检查着堆肥的湿度,不时指导村民调整。河边,水车的框架已经立了起来,在暮色中投下长长的影子。
"今天就到这里吧。"
薛不凡对村民们说,"明天我们继续。记住,堆肥要每天观察,水车的制作要严格按照尺寸来......"
村民们陆续散去,但薛不凡注意到,王婶和几个妇女还留在堆肥旁,小声讨论着什么。
他走近一听,原来是在研究怎么记录堆肥的温度变化。
"可以用颜色来标记。"薛不凡建议道,"比如红色表示温度过高,蓝色表示过低......"
王婶眼前一亮:"这个法子好!我们还可以画个图,把每天的变化记下来。"
薛不凡欣慰地笑了。
他知道,这些看似简单的改变,正在一点点改变着这个村庄的命运。
科学的方法,严谨的态度,终将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