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便是匆匆赶来“有求必应屋”的苏博·伍德。
多年没有踏入过这种肮脏小巷的苏博·伍德阴沉着脸,小心地推开了目的地那灰扑扑的门。
门上倒挂着一只机械蝙蝠,它玻璃珠做的双眼亮起血红的光,发出粗嘎的笑声:“欢迎光临有求必应屋~”
苏博·伍德在空无一人但乱得没处下脚的店里环视一圈,耐不住性子地问:“老板在吗?”
一个脑袋突然从书堆中冒了出来:“唷!先生下午好!”
另一个脑袋也从废品堆里探了出来:“嗨!先生有什么事?”
苏博·伍德被吓了一跳,回过神后,恼火地捏紧了拳头:“你们家大人呢?我有正事相商。”
书堆里的男孩儿慢慢吞吞地爬到柜台后的高脚凳上,双眼透过厚厚的镜片盯着男人:“你要找的大人正是在下,有求必应屋主人石路输是也。”
废品堆里的女孩儿踩着轮滑鞋跳了出来,在男人身遭飞速绕了一圈又一圈:“别听他瞎编,我才是这儿的主人,你叫我薇薇儿就好了!”
苏德·伍德被绕得头晕,干脆闭上眼睛怒吼:“行了,我没开玩笑!你们小孩又听不懂大人要干什么!”
薇薇儿停了下来,慢慢地站在男人面前,活泼开朗的脸突然阴了下去,鼻翼两侧的雀斑都显得骇人:“你难道不是为了你老板的生命安全而来?”
石路输的声音也变得低沉:“你难道不是为了你老板的宏伟计划而来?”
男孩女孩的声音一高一低,突然合在了一起:
“你难道不是为了一个可以信任的独立组织而来?”
在苏博·伍德被说破心事,忍不住连连后退之时,门框上的蝙蝠突然加入了男孩女孩的合唱:“我们知晓你的一切愿望,我们接受你的一切愿望,我们回应你的一切愿望~”
苏博·伍德被吓得往前一扑,却眼睁睁地看见地板开了一个大洞,把他整个人吞了进去。
待他惊魂未定地从垫子上爬起来时,四周的黑暗里猛然亮起一盏聚光灯。
一个木偶双手交叉,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惨白而恐怖。它的眼一明一灭,嘴一开一合:“苏博·伍德,你好。”
苏博·伍德强撑着不让自已又倒回垫子上,但即便如此,他的声音仍旧有些颤抖:“……您好。”
木偶点头:“我们都知道,你已经在被利奥·伍德辞退的边缘了。”
苏博·伍德一抖。
木偶沙哑地笑了起来:“好可怜啊,你一旦下岗,迎接你的将会是死亡。”
“你胡说!”
“哦,我可怜的孩子,别骗自已了,因为你,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苏博·伍德的脸色一下就变得万分苍白,他控制不住地后退一步,随即又发了疯似的冲前怒吼:“只要我帮他找到了他想要的人手,利奥他就不会辞退我!”
见木偶不语,他的胸膛大幅度起伏着,大声喊:“我为他当了十年的秘书,我还是他妹妹的丈夫,他怎么可能——”
木偶打断了他的话:“哦,我的孩子,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你知道的,你只不过是伍德家的一个上门女婿,还没留下孩子。而你的妻子,现在已经看厌你了。”
苏博·伍德的嘴唇颤抖:“你说什么?”
木偶咂摸了一下嘴,上下嘴皮的木头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啧,你难道没发现吗?也是,你都为了工作多久没回家了?难怪露娜大小姐上周邀请了三位优雅的绅士共进晚餐,还上了她别墅的二楼……”
苏博·伍德再也控制不住,跌坐在了垫子上:“你说这些……到底是想要干什么?羞辱我?”
木偶连忙挥手,兔毛做的两根眉毛生动地耷拉下来,显得无辜又真诚:“当然不是啦!谁会想要羞辱我们辛苦而可敬的苏博·赫曼先生呢?”
“他可是从一个小职员干起,为伍德集团兢兢业业地奋斗了二十年,在当上秘书后更是做了无数的苦活,脏活,累活……和他一样起点的人,早就独当一面,只有他,还在为他人打工~”
“他不在意,毕竟他是董事长的贴身秘书,是董事长亲爱的妹夫~可现在,只是因为丢了一个光脑,可怜的赫曼先生,就要丢掉小命啦!”
听到木偶叫出了自已原先的姓,苏博原本紧张地僵着的双肩突然泄了气。
已经十五年没人了叫过他苏博·赫曼了……他突然想到了早已去世的父亲,和辛苦拉扯家中弟妹的老母亲。
他为了“伍德们”的事业多年没有时间回家,只能把一笔笔钱汇到家中。
他的家人,他亲爱的赫曼们,现在到底过得怎么样?
苏博颓丧地抹了把脸:“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木偶先生,我该怎么办呢?”
木偶高兴地敲击起了桌面,手指飞舞,仿若弹琴,嘶哑的嗓音唱起了欢快的歌:“哦,哦,哦!这还不简单!”
“你只需要褪去你的这张皮,让我们的小木偶穿上!让他代替你去复命,让他代替你去受刑!”
“而你,只要不再是苏博·伍德,是谁都行!”
苏博有些困惑地看向天空中飘下来的一张纸,他伸手接过,仿佛拿到了一根从天国掉落的羽毛,又仿佛牵住了一只恶魔伸出的手——
那是一纸合同,一纸帮他改头换面,重新开始的合同。
木偶从桌后起身,踱步到苏博身边,聚光灯也随之而动,为他阅读合同带来强烈得令人恍神的光源。
它在苏博耳边低语:“只要放弃你现有的身份与容貌,你就可以像一个正常的、富裕的中年男人一样,周末去钓钓鱼,下下棋,开车带上自已的家人去各地兜风……”
“而不是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了别人永生的希望,跑丢自已的小命……”
苏博听到最后一句,惊恐地转头望向木偶:“你真的什么都知道?”
木偶卡壳了一瞬,但很快就张狂地拉开那张木头嘴,大声地笑了起来:“我们知晓一切,我们接受一切,我们回应一切!”
苏博听完,不再犹豫,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笔,在合同的末尾签上了自已的名字。
木偶拿过合同,仔仔细细地欣赏了“苏博·伍德”的签字,然后把它叠成长条,吞进肚里。
它的身体里冒出了一种老虎机中奖的音效,缓缓拉开了木头嘴:“哦,你是个幸运儿,我们好心的主人问你,除了合同上写了的,你还有什么别的愿望?”
苏博一愣,双眼中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
愿望?
他的愿望?
天呐,他这些年为伍德家做事,心中已经全是伍德们的愿望了……
但他的眼神很快就坚定了下来,一簇火苗燃烧在他的心中,而且越烧越旺,那颗枯死干涸的心燃起了名为仇恨的篝火:
“我要,我要利奥·伍德死!还有,还有他那个不把人当人看的妹妹,露娜·伍德,我也要她付出代价!”
木偶充满同情地“哦”了一声,轻柔地摆动着它那个硕大的头,手指慢慢抚上了苏博的后颈,一根针头从它的中指尖端弹出:“亲爱的孩子,他们当然会付出代价……只不过,不会是现在……”
……
当黑衣男子再次出现在“有求必应屋”的店面中时,那张属于苏博·伍德的脸下已经换成了凌祁。
现在,凌祁已经准备好以“苏博·伍德”的身份,为利奥·伍德介绍“巨公组”的存在了。
第二天,在对上利奥·伍德那双笑里藏刀的丹凤眼时,凌祁露出了一个不含杂质的兴奋笑容:“先生,这个叫‘巨公组’的团队绝对没问题!按我的了解,有求必应屋是出了名的和‘迷河’敌对,他们介绍的人,不可能受‘迷河’指使的!”
利奥·伍德看着委托书,不置可否地轻轻哼了一声:“那就让他们把你那台该死的光脑找回来!”
不到一天,一个原模原样的盒子,连同里面破损的光脑都被送了回来。
随之送来的还有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附赠一块“迷河”的铭牌。
这样的铭牌利奥·伍德抽屉里还有不少,都是之前那些“迷河”的小贼留下的。
利奥·伍德让另一个心腹检查了光脑是否有被入侵和修复的痕迹,得知结论是“没有”之后,心情大好。
他赞赏地拍了拍凌祁的肩:“不得不说啊,我们的苏博还是很有一套的嘛!运气也很好!走,为了庆祝,回我家吃德隆大龙虾!”
全盘伪装成苏博·伍德的凌祁笑得挤出了满脸褶子:“谢谢先生!”
就这样,凌祁在伍德集团平安无事地潜伏了一周,期间不断地旁敲侧击,收集材料,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确认的信息。
他用U07的光脑回复了鱿鱼仔:“利奥·伍德谋杀神使的计划属实。可着手开始B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