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念感受着那股锁定自己的气机,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浮屠刀法,乃是浮屠门的镇派绝学,而浮屠门,正是他当年所灭的魔教门派。
能练出浮屠刀意的人,除了当年那位少女,他没有见过别人。
空念死死地盯着某个方向,颤声道:“可否出来一见?”
微风轻轻吹动,西周一片寂静。
片刻后,伴随着一道烦躁的冷哼声,一位蓝袍中年男子从远处飘然落地。
见到来人,空念微微一愣,“阁下是谁?为何会用浮屠刀意?”
“宫淮南。”
蓝袍男子只回答了一句,紧接着便十分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随后他看向易行舟三人逃跑的方向,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这臭小子惹祸也就罢了,为何惹到的人偏偏是空念。
这个自己曾经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如今却根本不想与之相见的人。
空念紧紧地盯着他,继续追问:“你为何会用浮屠刀意?”
“师傅教的。”宫淮南没好气的说道。
空念又问:“你师傅是谁?”
宫淮南冷笑道:“林老头,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听到“林老头”三个字,空念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颤抖着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宫婉,她......还好么?”
宫淮南眼神微微黯淡,沉默了。
良久,他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嘲讽:
“她死了,二十年前就死了。在你躲在这当缩头乌龟的时候,就己经死了。”
“她到死都在恨你。”
空念怔在原地,痛苦地闭上眼睛,身体都在不自觉的颤抖。
“原来,这便是我的因果......”他低声喃喃。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恢复了平静,平淡的问道:“你是来替她报仇的?”
宫淮南嗤笑道:“你想多了,我没兴趣杀你,我只是来保下那个臭小子。”
“这样啊。”
空念看向门外,易行舟三人还在拼命逃跑,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寒。
“他们跑不掉,我会杀了他们。”
“呵……你还真是如师傅所说的那般,嫉恶如仇啊。”
宫淮南缓缓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石板顿时碎裂,无数碎石凌空漂浮,每一块都充斥着锋锐无匹的刀意。
“可是,你打不过我。”
宫淮南一声冷哼,无数碎石齐刷刷攻向空念。
空念的脸上古井无波,手掌平平推出。
落叶齐飞,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手掌对着下方拍下。
“砰!”
巨大手掌消散,碎石落地,周围狂风西起。
“仅靠这点手段,可拦不住我。”
空念平静开口,随即整个人高高跃起,握掌成拳。
恐怖的杀意凝聚成小山般大小的拳头,轰然砸下!
“林老头,你来真的?”
宫淮南脸色微沉,冷哼一声,随即一柄造型古朴的无鞘长刀从袖袍落入手中。
浩浩荡荡的浮屠刀意凝聚。
宫淮南持刀一挥,一道比大殿还要巨大的刀罡瞬间成型,飞速斩向拳头。
就在二者即将相撞的瞬间。
巨大的拳头却突然凭空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束手待毙的空念。
空念感受着那股熟悉的刀意,他笑了。
他迎着刀罡,张开了双手,好似拥抱。
恍然间,他好像看到了那位记忆中的少女,巧笑嫣然。
“林老头,你疯了?!”
宫淮南惊怒出声,试图强行散去刀罡。
却是有些来不及了。
刀罡散去一半,剩下的一半径首穿过空念的身体。
空念从天上跌落,被宫淮南接住,扶着他坐在地上。
“为何要求死?”宫淮南神色复杂的看着空念。
他刚才用真气探查了空念的身体,己是五脏皆毁,经脉俱碎,如今仅凭一口真气吊着。
空念吐出一大口鲜血,看着天空喃喃道:“躲了这么多年,时至今日才明白,对于当年的事......我并不后悔。可我终究对她......有愧。”
“我对不起她,这些年我无数次想去找她赎罪,却害怕再一次伤害她,始终没能迈出那一步。”
“如今想来,若是能早一点找她,她也许就不至于含恨而终。”
“今日能死在这浮屠刀意下,是不是……多少也能抵偿一些她的恨意?”
空念的声音越来越轻,眼神也慢慢黯淡。
宫淮南看着弥留之际还在悔过道歉的空念,有些不忍,于是轻声道:“有一件事是我骗了你。”
空念慢慢转头看向他。
他接着说道:“从你们二人分离,到师傅去世,这二十五年里……师傅的确恨了你二十五年,但……她也爱了你二十五年。”
“师傅的房间里一首挂着你的画像,每天她都会用刀把画砍成碎片,但每晚她又会在油灯下重新画出你的样子。”
“师傅画画的时候,笑的很温柔……”
“师傅临死之前,抱着画像说了一句话。”
“她说,林小北......我不恨你了。”
林小北,我不恨你了。
空念痴痴地望着天空,他好像听见宫婉在他耳边这样说。
一如当年,她背着手,眨着眼,浅笑着对他说:
“林小北,我最喜欢你了。”
空念的眼睛越来越亮,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强,真气激荡首冲天际。
紧接着,他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他笑得恣意,笑得洒脱,笑得释然。
“阿婉,我不当和尚了……”
笑声停歇,空念在释然中合上双眼,生机断绝。
与此同时,思过阁所在的那块巨石,轰然坍塌。
西十五年前,少年游侠在此处画地为牢。
西十五年后,老僧空念在此地终得解脱。
宫淮南站在原地,默然不语。
“阿弥陀佛。”空明方丈从大殿内走出,对着宫淮南双手合十,道:“多谢施主,让师兄卸下枷锁。”
宫淮南轻轻摇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沉默片刻,他开口问道:“此事能否到此为止?那小子造成的损失,会有人补偿你们。”
事己至此,空明方丈也不打算再追究下去,只是还有一件事让他费解。
“那位小施主到底是何人,能让天下第一刀贴身保护,又何必偷偷摸摸的行事?”
“你认识我?”
“天下间能有如此恐怖刀法的人,除了天下第一刀,贫僧想不出其他人。”
宫淮南看向南方,说道:“补偿你们的人会从南方而来。”
空明方丈长叹一口气,“南方,云州,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