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洋楼里并没有人。
一开始大部分人手都守在小洋楼,但是发现席司沉并没有回来后,小洋楼的人手便被抽调去别处寻找席司沉了。
简唯悄声跟着席司沉,一路上了楼,在走进阁楼的房间时,席司沉的身形顿了顿,最后抬步走了进去。
简唯想起,张管家说的,席司沉的母亲就是在这个阁楼里去世的……
她不禁更担忧席司沉。
这种担忧是没有由来的。
等到阁楼房间的门被轻轻关上,简唯沉沉叹了口气,举步跟了上去。
她没想让席司沉发现自己。
她只想悄悄躲在门外听墙角,确保席司沉不会做傻事。
简唯蹑手蹑脚趴到门口,把一侧耳朵贴到门上,企图听清里面的声音。
只听里面“咣当”一声响。
简唯跟着紧张起来。
身子不自觉更贴近门。
就在她的重量压上去的一瞬间,门往里打开。
简唯整个人摔进去!
踉跄几步,她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刚站直,就看到席司沉双手抱胸,斜靠在门边看着她。
简唯不好意思冲他笑笑,“呵呵,这不就尴尬了吗。”
席司沉长臂一捞,门砰地被关上。
简唯要抢门,却被席司沉一步挡在门前。
简唯急了,“你干什么?”
“给过你机会,你不走,现在来不及了。”席司沉懒洋洋说完,把门反锁上,随后抽出钥匙,放进了自己的兜里。随后转身走到了墙边的沙发前坐下。
房间里所有的家具都被用米白色的防尘布罩了起来,席司沉毫不顾忌地坐到防尘布上,一点不在意自己身上名贵衣裳会不会被毁掉。
简唯这一刻有些认命。
脑子里第一个冒出的念头是,给茜茜发个信息,免得茜茜找不到她会担心。
结果席司沉的声音幽幽飘过来:“简小姐,别做让我生气的事。”
简唯:“……”
摸进口袋拿手机的手,又默默将手机放了回去。
这个人怎么又变得这么阴沉沉的,怪让人害怕的。
她对这个房间有些阴影,因为之前在这里因为粉尘过敏险些休克,她走到窗边,打开了窗,让屋子里透些气。
现在已经接近黄昏。
日落之后,漫空的云被染成了紫红色。
光线透过云霞,落在窗前的木地板上,简唯意外发现,这里被打扫过了。
比之前她打扫得更干净。
吧嗒一声,打火机的声响,席司沉点燃了一根烟,“你过敏后,这里清扫过了。”
简唯点点头,“噢……其实也没关系,那之后我学聪明了,身上带了过敏药。”
席司沉吸了一口烟,看向简唯,像想到什么,又把烟掐了,但是没有烟,他整个人显得很烦躁。
他站起身,走到了角落的立式储物柜前,打开了柜门。
里面居然陈列着各色的藏酒。
简唯扫了一眼,看到标签上都是一些外文,日期很久远,想必这些都是一些极具收藏价值的陈年佳酿。
当时简唯进来时,因为到处蒙尘,根本注意不到这里的摆设和物什,没想到这里还藏着这么多酒。
“这些都是我妈妈收藏的,她习惯画画的时候喝点酒。”席司沉忽然出声。
这里没有其他人,简唯知道他这是在跟她解释。
席司沉挑了一瓶威士忌。
随后到立式柜旁边的一张桌子前,拉开抽屉,在里面翻找,没费力气,从里面翻出了开瓶器。
他动作十分娴熟,好像在这里重复过无数次这个动作。
随后他拿着酒瓶坐回了沙发上。
日照西斜,余晖从床边,缓缓移动到了沙发前,落在了席司沉的脚边。
屋里没有开灯,黄昏就显得格外的热烈和浓郁。
简唯就这样,靠在窗边,看着这个忧郁的男人在澄黄色的夕阳里,喝着他琥珀色的威士忌。
阁楼的时间仿佛静止了。
随着落日西沉,房间里的光线越来越昏暗,席司沉并没有开灯的打算。
简唯也不敢轻易开灯,阁楼一旦亮起灯,很可能就会引起老宅的人的注意。
在最后一丝天光消失殆尽时,沙发上一直沉默的席司沉忽然开口了,
“我母亲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画家,在嫁给我父亲前,她的愿望是周游世界,画下看过的风景,可是她在Y国亚丽艺术学院研究生毕业那年,在一个华裔舞会上遇见了我的父亲。我父亲对她一见钟情,向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攻势。我母亲是个画痴,可以说前半生多有的心思都在画画上面,没有对哪个男人动过心,也从来没遭遇过这样炙热的追求,她像所有没谈过恋爱的女生一样,对我父亲动心了,不顾自己还想继续深耕学业的计划,义无反顾嫁给了我父亲。”
席司沉的口吻不疾不徐,故事的展开也十分平铺直叙。
像是在跟简唯说一个旁人的故事。
“席家是个大家族,高门大院,对他们的媳妇有着严苛的要求。我母亲的梦就葬送在嫁给我父亲的那一天,父亲给了她一场盛大隆重的婚礼,也是她梦想的葬礼。他们婚后,我不亲不断地陪着我父亲流连各种商业应酬,剩下的时间,就被困在席家。她也没有彻底放下自己的梦想,一有时间,就会拿起画笔,但是不论她怎么画,画出的画再也没有过去的灵性,她甚至失去了拿起画笔创作的感觉。”
“直到她怀了孕,时间终于变得慢下来。张管家说,她怀孕的那段日子,像是重新活了过来,她开始拿起画笔,静下心来在花园里画画,花园的花房就是那时候为她建造的。她的画重新打动了艺术界,父亲为她办了画展,那时候她的一幅画甚至可以当成藏品拍卖。”
说到这里时,席司沉的眼里似乎蕴含幸福的光彩。
可是只刹那,那光彩就被阴霾沉甸甸地压下来,
“好景不长,没几年,母亲不再在花房里画画,而是搬到了小洋楼的阁楼,也就是这里。画作的风格,也从浓烈明媚的彩色,变成了阴郁的黑白色。”
简唯不解,追问:“为什么?”
席司沉缓缓吸了一口气,“母亲过世后我问过席家的佣人,他们说,大概是从我出世后,母亲就变了。”
他自嘲笑笑,“因此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自责,认为是我给母亲带来了不幸。”
简唯辩驳:“怎么会呢,她怀了你的时候,明明充满活力,生机勃勃,你的到来明明是带给了她新的希望。”
席司沉听到这话,眼波晃了晃。
他转头看向她,眼神怔忡,喉头因为哽咽上下滚了滚,不过这一切都被藏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