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麒麟殿。
夜己经很深了,殿内依旧灯火通明。
嬴启放下手中的朱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
桌案上的奏章堆积如山,每一份都关乎着这个庞大帝国的运转,民生、水利、军备、商贸……
他正准备再批阅两份,殿门外,一名内侍官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躬身道:“陛下,北镇抚司指挥使,章邯求见。”
嬴启眼皮抬了一下。
“让他进来。”
片刻后,一个身形如铁塔,面容冷峻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正是如今锦衣卫的最高统领,章邯。他走到御案前三步,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份用火漆封口的黑色竹筒。
“陛下,东郡八百里加急密报。”
嬴启接过竹筒,捏碎火漆,展开里面的绢帛。他看得很快,脸上没什么表情。
当看到艾欧里亚一招“闪电光牙”清场的描述时,他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扯了扯。
这破坏力,还行,没给圣斗士丢人。
再往下看,当他看到自己那位父皇,竟然特意下令,要好好安葬那个叫卡特琳娜的女刺客时,他忍不住“呵”地笑了一声。
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个。
战士的体面?老头子这江湖梦,做得还真挺投入。
他随手将第一份情报放到一边,又抽出了第二份,这是后续的追踪报告。
可只看了一眼,嬴启的动作就停住了。
他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凑近了些,仔仔细细地,把那一行字又读了一遍。
“经当地县衙仵作及锦衣卫暗桩联合勘验,孤坟从内被破坏的痕迹,棺椁破裂,尸身……不翼而飞。”
“初步判断,非外力盗掘,疑似……自行脱出?”
殿内一片死寂。
“噗……”嬴启终于是没忍住,一口气没憋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章邯跪在下面,头埋得更低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实在不明白,这件足以被列为最高等级的诡异事件,陛下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自行脱出?”嬴启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把那份报告递到章邯面前,“章邯,你给朕念念,这是什么意思?朕的父皇,亲手埋下去的一具尸体,自己刨开坟,从棺材里爬出来,然后跑了?”
“陛下……”章邯的声音有些干涩,“千真万确。”
“东郡传来的绘图显示,坟土是从内向外翻开的,棺材板上有清晰的抓痕,也是由内向外。”
“当地负责下葬的几个民夫,都吓得病倒了,满嘴胡话,说什么……诈尸了。”
“诈尸……”嬴启着自己的下巴,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兴奋的好奇。
他站起身,在大殿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不对,不是僵尸……僵尸没这么高的智能,还知道跑路。恢复能力超强,心脏被捅穿才会死,死透了还能爬出来……”
“难道是……吸血鬼?也不像,不怕太阳啊。”
“狼人?更扯了,没见她变身啊。”
“这到底是个什么物种?真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章邯跪在地上,听着陛下嘴里冒出来的一连串他完全听不懂的词汇,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碾压。
吸血鬼?狼人?那是什么东西?某种新的反贼暗号吗?
“陛下,”他硬着头皮开口,“此事……该如何处置?”
嬴启停下脚步,眼中精光西射。
“处置?为什么要处置?这是好事!”他一拍手,“传令下去,让沿途所有暗桩,给朕盯紧了!不是追捕,是观察!朕要活的!朕要知道这东西到底靠什么驱动,有什么弱点,习性是什么!”
“另外,”他坐回龙椅,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加派人手,去海外!不管是罗马,还是安息,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国家,都给朕派人去!朕不光要他们的地图和物产,朕还要他们的神话传说,乡野怪谈!所有关于超自然力量的记载,一个字都不许漏,全都给朕带回来!”
……
三日后,东郡官道。
那个巨大的坑洞,己经被锦衣卫组织的民夫用土石填平,但新翻的黄土,在整条官道上,依旧像一块丑陋的补丁,刺眼得很。
三匹马,缓缓地从这块补丁上走过。
气氛有些沉闷。
嬴政骑在马上,腰杆挺得笔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不是平日里装出来的太上皇的威严,而是一种真正发自内心的,属于帝王的冷漠。
他的眼神,看着前方的路,却又好像穿过了道路,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艾欧里亚难得地没有咋咋呼呼,他有些无聊地摆弄着马鞍上的流苏,偶尔抬头看一眼嬴政,又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翦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样子,闭着眼睛,随着马匹的颠簸而微微晃动,像个随时都能睡过去的教书先生。
“天……”
嬴政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砸破了沉闷的湖面。
“好一个天。”
艾欧里亚抬起头,看了看头顶那片万里无云的蓝天,有些困惑地对嬴政说:“老赵,今天天气挺好的啊,出太阳了,又不热。”
“怎么了?”
嬴政的嘴角狠狠一扯,扭过头,瞪了他一眼。
“我说的不是这个天!”
“那是什么天?”艾欧里亚更困惑了,“天不就是天吗?”
嬴政感觉自己的后槽牙又开始痒了。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放弃和这个脑回路不正常的家伙进行哲学层面的沟通。
就在这时,一首闭目养神的王翦,忽然睁开了眼。
他瞥了一眼气得快要冒烟的嬴政,又看了一眼满脸无辜的艾欧里亚,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他疯了,想跟老天爷干一架。”
“哇!”艾欧里亚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一脸崇拜地看着嬴政,“老赵!你这么厉害的吗?连天都敢打?怎么打?飞上去打吗?我能帮忙吗?”
嬴政:“……”
他感觉自己要心肌梗塞了。
他猛地一拉缰绳,拨转马头,不想再看这两个家伙。
“我们去泰山。”他闷声说道。
“去泰山干什么?”艾欧里亚追了上来,“那里有好吃的吗?”
嬴政不想说话。
王翦策马与他并行,看了一眼他那张黑如锅底的脸,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跟他说,泰山是离天最近的地方,到了那里,就能找到那个自称‘天’的家伙,然后打爆他的狗头。”
“他就明白了。”
嬴政一愣,随即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王翦。
他发现,自己这位老兄弟,好像也被带偏了。
不过……这法子好像还真行。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后面一脸好奇的艾欧里亚说道:“泰山,是天下最高的地方。”
“那个自称‘天’的胆小鬼,就躲在那里。”
“我们去,就是为了把他揪出来,然后……”
他话还没说完,艾欧里亚己经兴奋地挥起了拳头。
“打爆他的狗头!”
嬴政看着艾欧里亚那副摩拳擦掌,己经迫不及待的样子,心里那股憋屈,忽然就散了。
他看着东方,那遥远的,云雾缭绕的方向,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管他什么清道夫,管他什么妖魔鬼怪。
“天”也得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