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泸市的最后一晚,乔七七是和姚奶奶一起睡的。
起初,整个房间里都回荡着姚奶奶那温和慈祥的声音,她半靠着讲述着那些陈旧却充满温情的故事和回忆,乔七七则静静地躺在一旁,全神贯注地聆听着每一句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许是想到了乔七七明天就要离开,姚奶奶逐渐变得低沉,语气里满是不舍,于是就变成了乔七七开始轻声细语地安慰起姚奶奶来。
夜越来越深,终于,累了一天的姚奶奶抵挡不住倦意的侵袭,缓缓合上双眼。
而此时的乔七七并没有丝毫睡意,她小心翼翼地为姚奶奶掖好被子,然后静静地开始为自已以后作打算。
当遥远的天边刚刚开始微微泛起那一抹如鱼肚般洁白的颜色时,还沉浸在睡梦中的乔七七便被一阵轻柔但急切的呼唤声给唤醒。
“今天可是个重要的日子!出门前得吃饺子!来,赶紧起来吃上两口,咱们可得把时间掐准,千万不能耽误!”
在民间习俗里,人们向来认为出门时有许多讲究和忌讳。这婚事再怎么简办,其他方面稍稍省略了,但这选择一个吉祥如意的好时辰出门姚奶奶却是很重视的。
虽说之前已经提前邮寄走了一部分行李物品,但此刻零零星星散落在地上的包裹还是收拾出来2大袋,里面装满了乔七七各种各样生活所需的物件儿。
姚奶奶坐在乔七七家的客厅里,一只手不停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另一只手则这儿摸摸,那儿瞧瞧,满是眷恋和不舍。
然而,直到最后,姚奶奶也没有开口说出要亲自送乔七七去火车站的话。
临出门,乔七七轻声嘱咐道:“奶,昨天陆哥已经把建南哥厂子里的电话记住了,我也记得你家里的地址,我到了就给你打电话哈。叔叔他们这次来的人比较多,您就让他们把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好了。我之前买的那些鸡蛋糕还有奶糖,都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面呢,您可别忘了吃呀,千万别放坏了。”
听到这些话,姚奶奶连连点头应道:“好——我都记住啦——七七啊,你一个人在外可要好好照顾自已啊——要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一定要记得打电话回来跟奶奶说哦。奶奶就算再远,也会去接你的。”
站在一旁的陆成安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物品,而乔七七的身上只背了一个小巧的挎包。
她缓缓转过身,最后一次深情地望了一眼这个曾经给予她无数温暖和回忆的小屋,眼神中满是留恋与难舍。
随后,她咬了咬嘴唇,努力克制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紧紧跟随着陆成安迈出了家门。
“乖孩子,听话啊,千万不要回头!一直勇敢地向前走吧。”
因为昨晚姚奶奶特意叮嘱过,出门之后一定不能走回头路,更不能频频回首张望。
乔七七不理解但是也不敢违背长辈的好心提醒,所以尽管心中万般不舍,但还是强忍着泪水,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前方走去。
去往火车站的路上,乔七七的小嘴就像连珠炮一般,一刻不停地与身旁的陆成安说着话,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驱散内心即将离别的不安以及紧张情绪。
“陆哥,昨晚奶奶把你给的礼金全都交给我啦,但今天早上我趁着奶奶不注意的时候,又偷偷地将那些钱放在了给奶奶的留的鸡蛋糕里面。”乔七七认真地说道。
陆成安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嗯,你做的对。”
紧接着,乔七七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满怀期待地抬头望向陆成安,继续开口:“那等以后我们确定了居住的地方,能不能把奶奶接到咱们身边一起生活?”
陆成安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回答道:“当然可以。”
听到这个答案,乔七七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泪水开始在眼中打转,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呜呜呜……我好想奶奶啊,从小到大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她。”
陆成安见状,只得轻声安慰道:“要不干脆现在就去问问奶奶愿不愿意跟咱们一起走?”
然而,乔七七却摇了摇头,抽泣着说:“不行的,奶奶肯定不会同意的,呜呜呜……”
察觉到乔七七因为哭泣而逐渐放慢了脚步,陆成安心疼地放缓了自已的步伐,好让乔七七能够跟上。陆成安的两只手都提得有东西,就算没有,他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拉着乔七七。
虽说是结婚了,但是这不是还没有领证嘛。
虽说他们已经举办了婚礼,结为夫妻,但毕竟结婚证还没领到手呢。
“居然忘记给奶奶买新衣服了。”乔七七满脸懊悔地说。
陆成安安慰道:“等我们到了京市再买,然后直接给奶奶寄回去。”
“奶奶现在肯定也在家里偷偷抹眼泪呢。呜呜呜……”
陆成安只得将东西都转换成一只手提着,解放出来的一只手虚揽着乔七七的肩膀安慰:“所以咱们可不能让奶奶担心啊,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已。”
“那以后谁来给奶奶穿针引线啊?这活儿可不好干呐!”
陆成安稍稍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放心吧,奶奶回老家以后有她的家人呢,他们会照顾好奶奶的的。再说了,这次的分开只是暂时的,很快咱们就能再次团聚。”
“可是万一你以后对我不好了怎么办?那时候都没有人能帮我了!”乔七七又害怕起来。
陆成安赶紧反驳道:“我不会的!”
就这样,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走在前面,一个跟在后面,不知不觉间便不紧不慢地赶到了火车站。
饶是在心里做了准备,但乔七七依旧被现在的火车站给震惊到:
整个火车站,饱经风霜的建筑,墙体斑驳,石灰脱落,一股子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昏暗的灯光在其中摇摇欲坠,勉强照亮着这一方天地。站牌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油漆剥落,显得有气无力。铁轨锈迹斑斑,火车缓缓驶入站台,车身破旧不堪,油漆脱落,露出里面生锈的铁板,发出“哐当哐当”的沉重声响。
站台上,人流如织,喧闹声此起彼伏。一位穿着打满补丁衣服的工人扛着沉重的麻袋,汗水湿透了他的后背;一个穿着朴素的妇女,手里牵着两个孩子;一位戴着破旧帽子的老人,背着一个破旧的竹篓,里面装着简单的行李,他步履蹒跚,在人群中艰难地前行。
“包子,大包子……”
“麻花,大麻花……”
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味、汗味和各种食物混杂的味道,让人感到一阵压抑。
人们的呼喊声、孩子的哭声、火车的汽笛声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