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贵啊。”
王镇长推门走进病房,轻轻叫了吴长贵一声。
吴长贵回头一看是王镇长,急忙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王镇长,你怎么来了?”
王镇长急忙上前按住吴长贵:“别动别动,打着针呢,别滚针了。”
吴长贵在治疗下已经恢复了不少,就是不想看见吴雨桐,一想到她就来气。
“你怎么知道我住院了?”
王镇长如实说道:“小桐给我打的电话,你这次给孩子吓坏了,我刚看着她眼睛都哭肿了,瘦了不少,小脸憔悴的应该好几天没睡觉了。”
提到吴雨桐,吴长贵的脸立马拉了下来:“活该,你都不知道这孩子胆子多大。”
“呵呵。”吴长贵笑了笑,说道:“你是说她在银行贷款的事情吧?这事你放心,小桐这孩子都是为了工作,苏嫲村脱贫工作搁置这么长时间了,她心里着急,这笔钱我会想办法尽快还上的,工作资金政府不能让个人出,放心吧!”
“真的?”吴长贵问。
王镇长点头:“这事能有假?放心吧,你也别和孩子生气了,这次算是给她一个教训。”
听到王镇长这么说,吴长贵也放心了,他又问道:“王镇长,能不能把雨桐工作调动一下?”
王镇长道:“其实在哪工作都一样,都需要锻炼,你以为小桐在市里上班挺好的,其实她是只报喜不报忧,她被批评的时候你不知道而已,年轻人工作都是这样,头脑简单,盲目自信,容易冲动,其实小桐在同批人员中表现还是挺出色的,犯错误,走弯路都是年轻人必须要经历的,等苏嫲村脱贫工作结束后,我想小桐一定会进步不少,这次所经历的困难挫折,都是对以后工作非常宝贵的经验。”
吴长贵点了点头:“王镇长说的对,希望小桐能记住教训。”
“市里领导撤销了雨桐组长的职位,由明天新来的同事代理,你也认识,就是何杨。”
“何杨?”吴长贵听着耳熟,随即想了起来:“哦,我知道了,就是上次开会帮我订招待所的那小子。”
“对对对,就是他,苏嫲村修路的时候,也是他跟着领导过来量土地的。”
“我记得,我记得,那小子还不错,挺好的。”
吴长贵点头:“这次何杨来,带来了市里的最新脱贫方案,还需你的配合啊。”
“那一定。”
王镇长和吴长贵在病房里聊了很久,直到护士进来拔针,王镇长这才离开。
离开时又嘱咐吴雨桐要好好总结工作经验,多学习,学看案例,好好照顾她爸。
送王镇长离开后,吴雨桐上楼就看见爸爸站在病房门口,他穿着病号服,看起来很是单薄。
吴雨桐一愣:“爸。”
“我没事了,你进来睡一觉吧!”吴长贵说完,慢慢转身回了病房。
吴雨桐笑了,急忙跟了进去。
吴长贵将病床整理一下,说吴雨桐上去睡,他下楼溜达一圈。
吴雨桐有些不放心爸爸一个人出去,说要陪着他一起去,吴长贵狠狠瞪了她一眼,说了一句“又不听话!”
吴雨桐只好点头,乖乖听话。
下午的时候吴长贵就让吴雨桐先回家了,明天新同事来报道,她不在不行,本来吴长贵是要跟着一起出院,但医生不让,说必须要按照疗程治疗,没办法只能再住几天院。
第二天,何杨是跟王镇长一起来的,吴雨桐没想到新同事是何杨,不过是他更好,何杨的工作能力吴雨桐是知道的,成熟,稳重,踏实,以前修路时吴雨桐有问题找他,他都特别负责任的帮忙,从来不推三阻四的。
王镇长给他俩简单的开了一个小会,主要是让吴雨桐配合何杨工作,担心她的组长被替代闹情绪影响工作,二是让何杨放开手脚干,不要有顾虑,有问题要及时汇报。
开完会后他又去做手工饰品那看了看,问了卢大儿媳妇一些问题后就回镇里了。
吴雨桐感觉到何杨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见面没有了以往的热情,吴雨桐主动跟他打招呼,他也只是淡淡点下头,送走王镇长后,何杨以吩咐的语气对吴雨桐说道:“王镇长说给你半个月假期,但这两天有工作要做,你就下个月在休吧。”
“嗯。”吴雨桐点头。
“这是接下来的工作方案,你先看一下,我需要你做的是找几个人把村子所有墙包括房屋外墙都涂上黑色涂料。”
“为什么?”吴雨桐疑惑的问。
何杨指了指她手里的文件夹,颇有些霸总的架势:“抓紧时间干活。”
他的态度让吴雨桐有些不高兴,却没说什么,拿着文件就回了办公室。
自从苏嫲衣介作坊停工后,吴雨桐就把办公室搬到了这里,这里地方大,直播卖货也方便,办公座椅也是现成的。吴雨桐把最大的办公室给了何杨,她则在直播间的角落里放了一张桌子在那办公。
吴雨桐坐在办公椅上打开文件夹,上面写着文化旅游项目规划,政府达成三个满族镇联合发展文化旅游项目,苏嫲村和最初的方案一样,这里将打造成满族女真部落最大牢房区,文件里还夹着苏嫲村改造样板图,全村以满族最大罪臣关押监狱为历史背景,改造成恐怖氛围暗色调,主打恐怖探险,方案里还有牢房主题住宿,模拟酷刑,勇闯十八层地狱,鬼屋逃生等。
看到这份方案,吴雨桐气的肺都要炸了。
她要是同意这个方案,苏嫲村脱贫还用搁置这么久吗?
将苏嫲村改造成这样,那村民还怎么生活?小孩子还能敢在这里住吗?
吴雨桐拿起文件就去了何杨的办公室。
何杨见吴雨桐,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说道:“下次进来敲门。”
吴雨桐没接话,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不同意这份方案。”
何杨道:“你的反对无效。”
“何杨,苏嫲村的村民也不会同意的,谁愿意住在鬼城里?”
“也不是所有小队都改造,改造一队和二队就够了。”
“学校在一队啊,你这么搞学生还怎么上学啊?”
何杨有些不耐烦了:“这方案是投资方设计的,我们只负责执行,市里领导已经做了评估,文化旅游项目可以增加三成就业人员,恐怖主题更能吸引年轻游客,以后苏嫲村还要增设萨满祭司主题,狩猎陷阱主题,吴雨桐,不管你有任何想法,现在都给我收起来,听从工作安排,如果你不配合,我会和市里申请换一个人来协助我。”
吴雨桐并没有退缩:“我是不会配合的,无论是作为工作人员还是村民,我都不同意!”
说完后她把文档扔回了何杨,转身就走了。
历史文化不应该这样传承,不应该用一个没有历史依据的民间小故事说是文化,更不应该用这样的方式侮辱整个村的村民,用这样方式赚来的钱,苏嫲村村民都不会同意。
吴雨桐离开后回到直播间继续卖货,一边卖货一边和网友聊天,虽然她心里也急,可底线她不能忘。
下班的时候,吴雨桐遇到了何杨,何杨叫住了她:“吴雨桐,等一下。”
吴雨桐停下脚步。
何杨说道:“我看你最近心情不好,你还是先休假吧,工作我一个人先顶着。”
“谢谢!”
吴雨桐冷漠应了一声,迈步就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苏嫲村突然来了两个外地人,进村就打听吴雨桐家在哪。
两人找到吴雨桐家里时,她刚刚起床,还穿着睡衣。
吴雨桐见有人来,急忙套上衬衫就出去了。
“你们是?”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老太太气质优雅,身材极好,穿着一身缎面连衣裙,戴着顶遮阳帽,手拎一款国风小包。
老太太身边有一位同样气质高贵的女子,三十多岁的模样,她手腕着老太太的胳膊。
“姑娘,你就是吴雨桐吧?”
老太太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加快了脚步朝吴雨桐走了过来。
“是啊,大姨,您是?”吴雨桐有些懵。
“我,我是来找人的!”
“师父,您别着急,我来说。”一旁的女子拍了拍老太太的手,然后看向吴雨桐说道:“昨天在直播间里,你说有个叫珍珠的姑娘从小是孤儿,你说她手里有一个帕子,帕子上绣着一个苏字,我师父怀疑珍珠是她的外孙女,所以过来想看看。”
吴雨桐一听心情立马激动了,急忙招呼两人进屋:“是吗?那我们进去说!”
将两人迎进屋,吴雨桐让她们先坐着等一下,她急忙给珍珠打电话,让她赶紧来家里,还特意嘱咐她把那张手帕带过来。
珍珠很快就来了,电话里听到吴雨桐让她拿手帕,她就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吴雨桐最近直播卖货经常和网友分享她的故事,珍珠不忙的时候也会偷偷蹲在直播间里看。
“雨桐。”
珍珠看见屋里的两个人,心情立马就紧张起来了。
吴雨桐急忙把她拉到身边,介绍道:“这就是我朋友珍珠。”
老太太看见珍珠,立马愣了,随即眼泪就落了下来,她伸手拉住珍珠的手,眼睛不停上下打量着她。
“真像,和我的女儿真像,我女儿也是个子高高的,白白净净的,眼睛和嘴都像,孩子,你真的是我外孙女,真的是……”
老太太越说越激动,一旁的女子急忙上前安慰道:“师父,您心脏不好,别激动啊。”
珍珠愣愣的站在那,看似傻了一动不动,其实内心早已经沸腾了。
血缘关系就是这样神奇,不需要什么证明,只要一眼就能确定。
珍珠也在老太太身上感受了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那种感觉很踏实,很温暖。
吴雨桐虽然也激动,但还算清醒,她说道:“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老太太身边的女子也说道:“是啊,师父,慢慢聊。”
老太太缓了缓激动的情绪,拉着珍珠坐了下来:“孩子,能把手帕给我看看吗?”
珍珠点头,掏出手帕递给了她。
老太太看见手帕后,哭的更凶了,她一眼就认出那手帕就是自己女儿的,只有她女儿才会用这种针法绣苏字。
老太太以前是国家满族文化协会主席,现在已经退休了,二十五年前,她的女儿和外孙女在一场洪水中遇难,女儿的尸体找到了,孩子的尸体却一直没有找到。这么多年来,老太太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外孙女还活着,毕竟当时她还是一个在襁褓中的婴儿啊,怎么能逃得过那场洪水。
虽然老太太和珍珠两人对彼此都有感应,加上那张手帕作证,就更加确定了她们的关系,可俩人都决定去做一次亲子鉴定。
亲子鉴定结果需要一周后才能出来,老太太已经离不开珍珠了,就搬到了苏嫲村过来和她一起住,看到珍珠一个人住在简陋的土坯房里,老太太心里特别愧疚,怪自己当初没找到尸体,也没有意识到孙女还活着,只想着她是一个婴儿,可能尸体早被冲烂了。她低估了一个母亲的力量,没想到女儿在临死之前,能把自己的孩子挂在一棵树杈上,怪自己让孙女吃了这么多苦。
等待结果的这一周,老太太和珍珠并没有紧张,似乎她们早已经认定了结果,也或许无论结果如何她们都认定了彼此。
这天,吴雨桐去医院接爸爸出院,刚下客车就听见村民在吵架,郑婆子和卢大媳妇嗓门最大,离老远就听到她俩动静。
“你算老几啊,凭什么在我们苏嫲村指手画脚?”
“赶紧滚,再不滚我就把黑油漆泼你脸上信不信?”
“哪来滚哪去,我们苏嫲村村民就信吴雨桐!”
“对!就信吴雨桐!”
吴长贵急忙推了推吴雨桐,说道:“你快过去看看咋回事儿?咋还吵起来了?”
“行,那你慢点走,我过去看看!”
吴雨桐说完,急忙先往村里跑,吴长贵这次犯病后身体恢复的不大好,明显没有以前气匀了,走路快点就喘,腿也便沉了。
吴雨桐闻声来到小卖部,只见村民都在小卖部门口围着,大家七嘴八舌的争呛着,何杨被村民围在中间,气红着脸解释着,可村民完全不听,就是让他滚出苏嫲村。
这时,卢晚丽看见吴雨桐回来了,急忙大声喊道:“别吵啦,别吵啦!雨桐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