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雨桐坐客车回到了苏嫲村,刚一下车就看见有六七个村民等在车站,她们背起行囊依依不舍的与老人和孩子们告别,苏嫲衣介作坊被告关门的事他们都听说了,为了生活,他们不得不再次离开家,去城里打工。
吴雨桐下车,村民上车,插肩而过村民热情的与她打着招呼,吴雨桐回头看着她们,想开口留她们先不要走,再等等。可话哽在喉间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如今她自己都没有底气了,更不敢在耽误村民。
回到家,吴雨桐见爸爸愁着脸坐在椅子上,手里夹着一根烟。吴长贵平时不抽烟的,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抽上两口,见吴雨桐回来,他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唉,爸没把事情谈妥。”
“没谈妥?”吴雨桐疑惑的问。
吴长贵使劲抽了一口烟,点头道:“那几个王八蛋落井下石,说联合发展文化旅游项目可以,但要以宣传叶赫那拉为主,将苏嫲村定位叶赫那拉·杏贞丫鬟的关押地,说苏嫲村是罪臣的牢房,什么意思?说我们苏嫲村是奴隶的后代啊?他叶赫是慈禧太后故居,苏嫲村是贱婢牢房!”
吴长贵已经很久没有爆粗口了,自从女儿回到苏嫲村工作后,他都是尽量克制自己,时刻保持文明,不能丢女儿的脸,这次是实在忍不住了。
吴雨桐听着冷笑了一声,问道:“王镇长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就说让先冷静冷静,没同意也没拒绝,我冷静个啥,这事没得商量,你要是敢把苏嫲村弄成牢房,我打断你的腿!”
“这我肯定不会同意。”
其实吴雨桐心里明白,他们这么做主要就是后悔答应与苏嫲村联合了,但直接又不好拒绝,所以才这么做。
如今苏嫲村官司缠身,不确定因素太多,谁都不愿意掺和进来,吴雨桐理解,所以也没有多生气。
吴长贵也明白道理,他只是生气自己没有帮上吴雨桐忙。
工作一时间陷入了僵局,计划好的方案因为对方反悔而没办法继续推动。
吴长贵发现这次吴雨桐回来,又没有和魏然在一起,不禁有了疑惑,问道:“魏然这小子呢?怎么好几天没来了?”
“不知道。”一提到他,吴雨桐没了好语气,一个大男人这么小气,不过就是当时心情不好话说重了么,竟然这么记仇。
吴雨桐知道他为啥躲着自己,好在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了,顾佳琪也保住了名声,他也不用左右为难愧疚了,想着等魏然知道结果后就应该回来了,但她不打算自己告诉他这消息,她还记着在他家门口等到半夜的事。
“你俩真吵架啦?雨桐,这我就要批评你了,一个女孩子不要总那么强势,工作和生活要分开,魏然一个大男人也是有尊严的知不知道?你要是总这样谁都受不了,两个人在一起要相互体谅。”
吴雨桐急忙打住吴长贵的话:“爸,我知道,我知道,我俩没吵架,他就是工作需要,回市里了,过几天就回来了啊!”
吴雨桐没敢承认吵架了,不然爸爸肯定刨根到底,再说,魏然也肯定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事。
吴长贵见女儿这么说,也就没在追问下去,又开始愁工作的事。
吴雨桐打算在找他们谈谈,实在不行让市里领导给出出主意。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可没想到,一个星期后,网络上再一次掀起舆论,而这一次直接登上了热搜。
起因是政府和顾家私下和解了抄袭事件,并且顾家在公司官网公布了与政府合作项目的消息,就是这一消息被各大知名主播转发并发表言论,说政府高层领导和顾家早已经私下勾结,并对抄袭事件的判罚产生怀疑,有很多不嫌事大的新闻自媒体开始夸大其词的分析事件,故意引导制造矛盾,甚至还扒出了魏然也是山河市富商儿子的身份,官商勾结坑害百姓这种敏感的字眼,出现在各种网络新闻的主面,短短几日时间就刷爆了全国。
更有网红主播亲自来到苏嫲村采访,他们将采访的内容私自修改剪接,打造成苏嫲村村民长期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景象,就连苏嫲村自己人看到都觉得震惊。
吴雨桐也是懵了,就像是自己掉在了巨大的阴谋之中,甚至开始怀疑她一直认为的美好世界根本就是假象。人们总说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可她如今看到的是满世界的骂声,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是绞尽脑汁的陷害。她好像站在了世界的对立面,可她明明要做的是造福于村民的好事。
吴雨桐渐渐的有些焦虑和抑郁,她不敢再看网络上的任何消息,甚至不敢走出家门,她怕被那些疯狂的网红堵住,怕看见她们可怕的嘴角。
吴长贵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网上说吴长贵为了钱用尽手段让女儿与魏然订婚,还主动制造机会让他们同居,就为了女儿早些怀上魏然的孩子,一步登天母凭子贵,嫁入豪门。
虽然吴长贵心里也十分愤怒,但他在女儿面前一直表现的无所谓,和往日一样给她做饭吃,带她去田里干活。吴长贵这辈子经历过太多的坎坷,可网络攻击他是第一次遇到,那种骂不出口,打不出去的感觉让他无助。
珍珠把下班约会的时间也都用来陪吴雨桐了,她组织学校的老师在网上为吴雨桐澄清,可面对全国的网友他们的力量还是太过微弱,帖子一发出去瞬间被淹没,根本掀不起任何波澜。
吴雨桐静静承受着,虽然难熬,但她知道总会过去。
这天周末,珍珠约吴雨桐出去散步,两人来到北大河边,坐在草地上,看着波光粼粼,听着河水潺潺,吴雨桐觉得过去这一年多的拼搏就像是一场梦,梦醒来什么都没有。
“雨桐,昨天魏然向我打听你了,看得出来他还挺在乎你的,你们没有复合的机会了吗?”
其实是昨天珍珠主动找的魏然,吴雨桐最近心情不好,她知道不单单是因为网络暴力的事,还有和魏然分手的事,苏嫲衣介作坊关门的事,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吴雨桐就算心脏再强大也没办法承受,珍珠希望这个时候魏然能够陪在吴雨桐身边,他们两人的感情珍珠清楚,从校园到社会他们经历了这么多年,感情一直很深,不能因为一时心里过意不去就作出后悔终身的事情来。
魏然那边听到吴雨桐的情况,语气明显有些着急了,一直嘱托珍珠要好好开导她,陪伴她,却一直不提自己。
其实珍珠不知道,此时的魏然已经不在国内了,他去了贫穷的非洲,他想用这样的方式忘记以前的事,他想要用恶劣的环境麻痹自己乱糟糟的心。
“唉!”
听到珍珠的话,吴雨桐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分手是他说的,我想他应该是有分手的道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也不想再继续去问原因,真相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的选择,我不想纠缠不放,顺其自然吧。”
“那工作呢?”珍珠又问。
吴雨桐道:“工作还要继续做,过几天市里会派一个新人过来,我决定把组长的位置让给他,我来做组员。”
珍珠点点头:“这样也挺好,你的压力会小一些。”
“最近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也意识到自己的能力不足,也明白了我爸说的话,只有一腔热血,是干不成事儿的,我希望这次政府派来的人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能够真正的给老百姓带来福利,而我……”吴雨桐停顿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只要脱贫任务完成,我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你一直都是很棒的,记得我刚来苏嫲村的时候,坐在客车上颠得我头疼,然后走路走的脚疼,睡觉睡得腰疼,整个村子都是泥土的腥味儿,孩子们的衣服都是脏兮兮的带着补丁。教室是漏风漏雨的,课桌是摇摇晃晃的,再看看现在,只是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苏嫲村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修了路,修了学校,有了集市,这些都是因为你回来了,所以才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无论网络上的人怎么说,苏嫲村的老百姓都知道你的好。”
吴雨桐从来不知道珍珠竟然这么会安慰人,听到她的话后,吴雨桐心里真的有了些许安慰,她意识到这么久的努力并不是一无所获。
抄袭事件在网上发酵的越来越严重,而且已经从简单的抄袭事件变成越来越敏感的社会事件,政府这边一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吴雨桐有好几次想打电话问问情况,可最终也没有勇气。
苏嫲村的脱贫工作被迫停了下来,市里让吴雨桐等信。邻村的旅游业已经着手推进,吴雨桐看着心急,上次去找他们领导,还被人家冷嘲热讽了一通,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她人品有问题,不放心合作,就连市里的工作人员也站在了他们那边,表示担忧苏嫲村加入会整体影响发展效果。
市里一直没有派新人过来,吴雨桐有些着急,不是整天在家守着电脑,就去苏嫲衣介作坊大楼一呆一整天,尽管吴长贵每天都表现的轻松,对女儿有说有笑,但明显脸色越来越差,白头发越来越多。
大约一个月后,市里终于有了大动静,政府经过一个多月的网络账号排查,终于抓到了煽动网络社会对立的嫌疑人,一共有十六人被抓,其中有五人是粉丝超过百万的主播,有三人是知名新媒体人,还有一些就是为了博取眼熟的小主播,他们靠转发敏感热度题材加以修改,然后配上吸引人的标题,无限量吸粉,然后进行直播兑现。
几人被抓后,政府官方网站直播了审判过程,嫌疑人对自己犯下的错供认不讳,网民这才知道上当受骗了,纷纷谴责这些网红太无下限,更有主播带头道歉,风向瞬间逆转。
珍珠跟吴雨桐提议趁此机会将苏嫲村打造成网红村,但吴雨桐拒绝了,她说还是等市里的安排吧!
网络风向转的太快,水太深,她不想让苏嫲村当什么网红村,她的初心一直没变,她想让苏嫲村成为代表满族文化的历史村。
珍珠以为她胆小了,还安慰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会陪在身边,说她最喜欢吴雨桐勇往直前的魄力。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一切终于结束了的时候,命运再一次给她当头一棒。
苏嫲村手工饰品这边又出了问题。
本来预定的一百万的货物,因为材料供应方突然终止合作而不能按照规定的时间交货了,卢大儿媳妇给收购方打电话解释了这件事情,而对方直接要求按合同赔偿,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按照合同,违约方要赔付双倍的价钱。
本来这件事情吴雨桐也可以要求供应材料方进行赔偿,可最近苏嫲村经济紧张,吴雨桐拖迟了交定金的时间,这才让供应方肆无忌惮的违约。
想要在短时间买到所有材料难度太大,更何况价格肯定会高。
吴雨桐不敢耽搁,急忙和卢大儿媳妇亲自去买,可市里的散户很少有卖这些材料的,就是有价钱也非常贵,数量非常少,如果多家购买,就会造成成品不一样的问题。
两人在市里跑了一天,最终还是觉得散买材料不现实,也不划算,整体算下来和赔付违约金也差不了多少,如果到时候成品不及格可能会赔的更多。
“雨桐啊,这怎么办啊?”卢大的儿媳妇也着急,后悔自己当初没多囤点材料,如今打个措手不及。
吴雨桐道:“我们在和收购方谈一下,问问他们产品可能材料和颜色上有出入他们能否接受,如果可以接受,我们就挨个商户买材料,如果不能,就按照合约赔偿给他们。”
“两百万呢!”
吴雨桐叹口气:“那也没有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