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二这天下葬了,按照规矩是要在家停放三天,可没有儿女守灵放着也没用,第二天就埋了,卢二下葬后卢二媳妇就失踪了。
晚上卢大媳妇做好饭过去叫她来吃,发现家里没人,当时也没在意,就把饭菜盛一碗端了过去,第二天早上她过去拿碗,这才发现饭菜一动没动,屋里还是昨晚的样子,卢大媳妇这才感觉不对劲,急忙出去在村里打听一圈,村民都说没在意,最后看见她是在卢二下葬时候。卢二媳妇是聋哑人,自从儿子出去打工没回来后精神上受到了打击,大家伙都说她可能出去找儿子了。
卢大媳妇找了一圈后就回去了,家里活不少,还有一个孩子要看,也没工夫去找那个半疯半傻的聋哑大嫂。
村里这两天来了不少外地人,还来了两辆铲车,村民们都忙着看他们要干啥,也没有人管卢二媳妇的事。
赵会计这两天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一边管着修公墓的事,还时不时的有村民过来找他讨说法,魏然不跟他掺和,悠闲的坐在办公室里看热闹,村民知道他不好说话,也没人去村委会找他。
上午八点多,公墓正式开始动工仪式,现场有十几个工人,还有一些围观的村民,赵会计负责主持,图纸是吴长贵求郑婆子帮忙画的,虽然公墓面积不大,但每个方位都是经过郑婆子仔细算过的,就连哪里种花,哪里种树都标记的清清楚楚。
眼看着已经开始建公墓了,北山下有坟地的村民们都急了,纷纷来到苏老爷子家让他给做主。
“苏老爷子,这事你不能不管啊?您看看他们,开始动工了,根本没有把咱们老百姓放在眼里啊!”
要是以往苏老爷子一定火了,可这回他只是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我咋管啊?人家建公墓又没碍着咱们。”
“那他们建完墓地不就得修路了吗?”
苏老爷子又道:“修路也没占着你地呀?我能管住不让他们修吗?”
“这,苏老爷子,您这是怎么了?您真不打算管这事儿了,您家坟地也在那啊?”
“我是管不了,也没人听我的啊?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行就移坟吧,有啥招?天要下雨你还能拦住不是?”
卢大道:“要不然咱们把吴长贵赶下去,苏老爷子您继续当村长!”
“对,还是您来当村长!”
苏老爷子摆摆手,说道:“修路这么大的事村长说的不算,就连镇长也不行,没看人家都是从市里直接来人吗?你看那赵会计,他也不愿意移坟,可现在有啥办法,不也得听上边的?胳膊拧不过大腿,就别想对着干了!”
“都是那个吴雨桐,她一回来搅得村里鸡犬不宁!”
“没有吴雨桐市里也会派别人,至少吴雨桐还给咱们建一个公墓呢,要是没有雨桐啊,你想移坟都得自个儿找地,你看看市里来的那个魏然就知道了。”
村民听着苏老爷子的话直叹气,本想着让苏老爷子做主,没想到连他也没办法,一个个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修鞋匠孙大爷道:“看来苏老爷子是被说服了,卢大,要不你带头再去村委会说说?”
卢大微微摆手,语气满是无奈:“哎呀,这么大岁数了,真是没精力跟他们掰扯,卢二的事这两天把我累的,心脏都不好了,要不这样,咱们给孩子打电话,让他们都回来想想办法?”
老孙头点头:“我看行,不然啊,他们也不把咱们这些老古董放在眼里,以为咱们没人好欺负呢!”
卢大:“那咱们,就回去打电话。”
“行,随时联系。”
几个老人在苏老爷子家门口商量了一下,然后就分开了。
老孙头到家就给二儿子打了电话,二儿子正在工地上干活,电话打了好几次才接:“爸,打电话有事啊?”
“咋才接电话呢?”电话半天没接老孙头有点担心了。
二儿子道:“在干活没听见手机响,到底有啥事啊?我这边忙着呢!”
电话那头叮叮咣咣的很是吵闹,老孙头紧忙跟他说了村里要修路的事,可没想到大儿子早就听说了,得知他爸爸不同意修路,在电话里还把他爸说了一顿,说他那么大岁数了就别发表意见了,还说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瞎操心,在电话里给老孙头批评一顿后就挂了电话。
老孙头气的脸通红,又给三儿子打了电话,这次电话接的快,三儿子下夜班刚吃完早饭准备睡觉,就听见电话响了。
电话接通,老孙头又跟三儿子说了村里修路会影响家里祖坟的事,三儿子态度和二儿子差不多,但是比二儿子态度好点,劝他这么大岁数就不要管了,如果害怕坟地被淹,等他死了给他埋在市里墓地,或者给他重新找地方。老孙头气的破口大骂,骂他们不孝,对老祖宗不敬,三儿子被他骂生气了,说了一句老祖宗也没保佑他,他也不管老祖宗后就挂了电话。
老孙头虽然生气,但三儿子说老祖宗没有保佑他们这话,他心动摇了,想想三个儿子日子过的并不好,在看看卧炕的老伴儿,也不禁怪起老祖宗,自叹着说道:“年年给你们磕头上香,咋就不保佑保佑我们呢,看看人家吴长贵,闺女多有出息,我养了三个,一个不如一个啊……”
老孙头念叨完,拿起电话想给大儿子也打一个,但一想大儿子在南方离家远,打了也没用,说不准又跟自己发一通脾气,想到这他又把电话放下了。
“唉,老了,现在这些年轻人啊,心里啥都没有啊……”
老孙头无奈感叹了一句,然后出了家门往修鞋铺走去,不管有没有生意,坐在那缓解心情。
卢大前两天给儿子打过电话,这次打电话没敢说让他回来,只说了村里要修路,北大河水会往山上涨淹到坟地,让他想办法把坟地移走,卢大儿子听了表示移坟费用太高,政府给出钱他就移,不出钱就去政府闹。卢大又说村里给建了公墓,但他自己不想进公墓,说死了想找个清静的地,然后又在电话里说吴长贵和吴雨桐欺压村民,越说越气愤。到最后卢大儿子也没听明白他要干啥。
“爸,你到底想干啥?”
“我想让你回来阻止他们在村里修道。”
“修道不是好事吗,过年过节我回家也方便。”
“修道咱家祖坟会被淹!”
“不是免费给你修公墓了吗?”
“我不想进那公墓!”
卢大儿子无语:“不愿意进就不进,等你死了我直接给你埋院子里!你咋那么特殊呢?就因为你,政府路不修了?你想啥呢?老年痴呆了吧?”
“二虎吧唧的玩应儿,滚犊子!”卢大气的挂了电话。
卢大媳妇道:“行了,别折腾了,就听人政府安排得了,啥祖坟地不祖坟地的,现在的孩子都不信这个,等咱们死了都不带回来给上坟的,就算给坟地平了你也不知道!”
卢大火气没消对她吼道:“不会说话就闭嘴!”
小孩子在卢大媳妇怀里吓了一跳,瘪瘪嘴哇的一声哭了,卢大媳妇急忙抱着孩子离开。
“唉!”
卢大叹口气出了家门,打算去找老孙头唠一会,问问他那边咋样。
修鞋摊那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是北山坡那有坟地的,卢大凑上前问道:“咋样啊都?”
众人纷纷摇头,基本都是一个情况,孩子不愿意管,修路和移坟之间他们更希望修路。
苏嫲村的老人对祖坟十分敬重,在他们心里祖坟比祖宅更重要,祖坟是老祖宗的永久安身之处,也是他们未来的安身之处。东北传统只有男的可以入祖坟,而且必须是成亲有了儿子的才可以,生女儿的不算。就是因为这种传统,东北人都重男轻女。可如今这一代人随着走出大山,思想逐渐改变,对于进祖坟这事已经不在乎了,但老一辈人还是无法接受。
几人坐在修鞋摊正埋怨着,魏然从村委会走了出来,他刚接到电话,吴雨桐和她爸快到家了,他想去村口接接他们。
大家伙见魏然出来了,说话声戛然而止,纷纷看向他,魏然没搭理他们,双手背后,看也没看他们一眼,直接大步往前走。
几个老头气的够呛,卢大率先开了口:“我告诉你小伙子,这道我肯定不让你们修!”
魏然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凭啥?”
卢大道:“就凭你修完路北大河水会冲我家祖坟!”
魏然笑了笑:“冲你家祖坟管我修路什么事?怕冲你就砌墙拦上呗?要不然你就把水抽干。”
卢大气的伸手指着他:“你说的这是人话?”
魏然道:“我修我的道,合理合法,政府批准的,到时候谁要是敢闹事我就报警,都给你们抓起来,让你们在警察局里好好学学什么是人话!”
魏然没因为他们是老人就对他们客气,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语气软点,他们就会蹬鼻子上脸。
这时,吴雨桐和吴长贵走了过来,卢大狠狠瞪了魏然一眼急忙走过去:“长贵,你可算回来了,去市里开会咋样啊?”
吴长贵道:“下午咱村开会,我统一说,吃完晚上饭大家伙都来村委会啊,那个开会的事帮忙传一传啊!”
老孙头起身问道:“长贵,是不是修路的事还有商量啊?”
吴长贵道:“到晚上开会时一起说,一起说啊,大家伙先聊着,我先进去了,我还有事要忙。”
几个老头见吴长贵啥也不说,也就没再继续追着问,既然晚上要开会,那就会上在说,正好趁着开会时村民都在,道理他们不信就讲不明白。
吴长贵和吴雨桐进了村委会,魏然和吴雨桐俩相互传达了一下工作和开会内容,吴长贵则换了一身旧衣裳上了北山,查看建公墓进程。
苏嫲村公墓预定建的不大,总共分为四区,差不多四千多个位置,这次只先建一个区,够苏嫲村自己用就行,剩下的由村里自己建。
吴长贵过去时四个区大框已经建成,栽的桃树和松树也都抬了上来,工人正在往上搬花。
赵会计见吴长贵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吴村长,你可终于回来了,这两天把我累的,山上山下的跑啊!你看,公墓建的还行吧,跟镇上那广场似的,比广场还好看,我都想搬过来住了。”
吴长贵紧了紧眉头:“你这说的啥比喻啊?你来住吧,以后派你来看坟!”
“呵呵呵呵!我就是说说。”
“啥时候能完工啊?得尽快啊,村民还得移坟呢,不能耽误市里修道工程。”
赵会计道:“明天就完事,就是……我看这村民都不太愿意。”
吴长贵道:“那你愿意不?”
赵会计:“我肯定愿意,这环境多好啊?我这辈子都没想过坟圈子能整这么好!”
“什么坟圈子,公墓!你都愿意呢,别人也能愿意,谁先同意谁先选位置啊,你没事挑挑,先给自己家找个好位置。”
“行,谢谢吴村长!”
吴长贵拍了拍他肩膀,目光看了看:“我给雨桐她妈也找个好地方,这么多年她就孤零零一个人了。”
吴雨桐的妈妈因为生了女孩,死后没办法进吴家祖坟,埋在了三队的老虎山上,雨桐妈去世后吴长贵也没再找,所以以后也进不了祖坟,他打算找个好位置,把雨桐妈移过来,等以后了他俩埋一起。
忙忙碌碌的很快天就黑了,还没等吴雨桐回家做饭,村民们就陆陆续续的都到了村委会,魏然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这次开会吴雨桐给其它队的队长都打了电话,每个队都派了代表过来,虽然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要修路的事,但吴雨桐觉得还是再由村里统一通知一下好。
村委会院里站满了人,可吴长贵和赵会计还没回来,吴雨桐决定先开会。
吴雨桐从办公室里出来,院里吵吵闹闹讨论的村民自觉安静下来,等着吴雨桐开口。
“苏嫲村的乡亲们,咱们村要修路的事大家已经都知道了,具体要求咱们村民需要配合的事项,一会儿由魏然来跟大家说下,途中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魏然已经来咱们苏嫲村有一段时间了,趁着这次机会呢,我给大家详细介绍一下他,魏然,沙河市人,25岁,毕业于沙河市工商学院,是一名非常优秀的青年,也是市里的公职人员,以后苏嫲村的脱贫工作就由我俩负责,希望乡亲们能够信任我们,支持我们,我们也一定会完成任务,带领苏嫲村走向小康路!”
吴雨桐一段激情的讲话,村民们并没有给予回应,只有角落里的一个身影抬手鼓着掌,吴雨桐朝她看了过去,珍珠给她一个加油的手势,两人相视一笑。
“下面就由魏然来跟大家伙说说具体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