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直黏糊到了下午。
这才难舍难分地，离开了简唯的小房间。
席司沉情绪已经恢复了，至少表面是这样。
至于以后在生命长河里发作的阵痛，就交给简唯，她会在未来漫长的岁月中，治愈它。
村落的入口，席司沉一手牵着简唯，一手拎着大包小包的药材，还有晚上的食材。
一路上，简唯跟他从天南扯到地北：
“所以，齐子灏跟芷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子灏是想看看自己在严芷晴心里是什么分量，故意到处鬼混夜不归宿，谁知道严芷晴比他还能混。本来他说，如果严芷晴真在意他，他就打算重新办个婚礼。但是现在也不管了，只要能跟严芷晴在一起就好。不过呢，他还是打算要再重新正正经经求一次婚，重新办一次婚礼，大办特办，学我。”
“哼哼，他怎么什么都学你。”
“他从小就喜欢跟在我后面，我有的，他也要有。”
“妥妥的学人精啊！”
“我们第三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你话题跳得也太快了……叫什么，还没想过呢。”
“晓晓和茜茜知道他们要有弟弟妹妹了吗？”
“没来得及说，茜茜一定会很高兴，但是晓晓呢，我都能想象他听说之后，一副冷酷的样子，随你。”
“多好，智商又高，又有经商的天赋。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不在公司，公司谣言四起，奶奶被迫回去代理事务，她还带上了晓晓，说要从小培养，不能浪费了他的天赋。”
“不好吧，他虽然自己也经营公司，但是那可是席氏，这么大一个公司，给一个小孩拿来练手？”
“只要他愿意，整个席氏都是他的玩具。”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孩子奴，可惜啊，儿子不喜欢你。”
“嗯……这确实是个难题，看来以后我得多花点心思笼络他。”
“我们什么时候回丰城？我开始想晓晓和茜茜了。”
“只要你想，随时可以回去。”
“那……吃完饭？”
“好。”
“这也行？吃完饭都入夜了，山路不好走吧？”
“我说行，就行。”
……
夕阳把两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简唯蹦蹦跳跳的，席司沉则端持稳重，表面看着严肃冷淡，但是视线一直紧随着简唯，眉眼始终含着宠溺的笑意。
一双影子分分又合合，最终依偎在一起，交融合一。
-
丰城市第七人民医院。
这是丰城最有名的精神病院。
“68号病人，亲属探望。”
——吱呀
铁门打开。
里面还有一层粗铁栅栏门。
慕容曼仪就这么隔着这层栅栏，看里面的人。
慕容桐雪坐在床前，眼神空洞地，嘴里念念有词。
她在数拍子。
一哒哒，二哒哒，三哒哒……
这是刚开始学跳舞的时候，教基本功用的拍子。
慕容曼仪叫了她一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慕容曼仪就这么静静看了一会儿，哂道：“原本我只是想把她送到这里来避一避风头，没想到，检查之后，她确实患有精神分裂。呵，嘉旭，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弄人？”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房间里，慕容桐雪还在轻轻地数着拍子。
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射下来，在她面前落下了一块块整齐的被切割开来的光斑。
光里灰尘漫舞，像是一群跳舞的小人。
她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并不是慕容家的孩子，她是被领养的。
被夫妇俩带回家的时候，金碧辉煌的楼梯上，站着一对穿戴和长相都精致得像童话书里的洋娃娃一样的兄妹。
哥哥朝她伸出手，手：“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妹妹了，我会保护你们。”
她为什么这么厌恶福利院。
厌恶那里的孩子。
一去到那里，她就生理性厌恶，浑身不自在。
原来那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啊，每一天都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穿别人穿破的旧衣服，动不动就被罚被骂，冬天的时候衣服永远晒不干，总是有一股难闻的潮气。夏天的时候，经常能从吃到的粮食里闻到变质的酸味……
她选择性地忘记了这些，但是身体的本能没有。
所以她疯狂地虐待那些孩子。
只要看那些孩子难受，她就好受一些。
……
她还想起来，小时候，在假山上为了救她，跟着她一起滚下假山的，不是席司沉，是慕容嘉旭。
她学舞蹈，是因为慕容嘉旭说的一句，跳舞的女孩子很有气质。
她为了融入这个大家庭，为了讨哥哥姐姐喜欢，付出了很多。
每次哥哥都告诉她，没关系，不用那么优秀，他们也会爱她。
她为了慕容嘉旭这句话，咬着牙，忍着伤痛，在关了灯的舞房抹黑练习。
可是后来，那个在黑暗里朝她伸出手的人，面目却模糊起来。
她忘了慕容嘉旭的一切。
以为自己追逐的影子，是席司沉。
可原来，她从小到大爱慕的人，是慕容嘉旭。
是那个在她躲在衣柜里偷偷哭的时候，拉开衣柜门，朝她伸出手的男孩儿。
她为了另一个人，无法再跳舞，可是上天却让她想起了这一切，多讽刺啊。
她看着阳光下的浮尘，蓦地轻轻一笑。
然后又数起了拍子。
一哒哒，二哒哒，三哒哒……
—全文完—
